吧嗒～

福禄摇了摇尾巴，一些水撒在十一郎脸上。

最近越来越闲了啊，看着十一郎用手抹掉水渍，福禄垂下眼睛。 “小孩，你知道你这样是没有什么用的吗？”福禄突然说道“你看啊，你的母亲身体也没有什么好转。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啊”

“ 才不是，母亲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十一郎摇摇头“金鱼大人还是很厉害的呢。”

“呵，愚蠢的人。”福禄不在说话，沉到水里“去睡你的觉吧。”

看着十一郎沉沉入睡，福禄缓缓从水里浮出，轻轻的吐出一个泡泡罩住十一郎。

跟着老头这么多年，总是要学会一些东西，比如说……简单的倾听人类的愿望。

尝试着连接对方内心的福禄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雾气弥漫在周围，挡住了微弱的光线，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 嗒、嗒、安静的空气中传来木屐轻叩的声音。

“笨蛋啊，福禄。”惠比寿手撑着伞，身体像冬瓜一样浑小肥圆“你在做什么。”

“大人！”福禄一惊“我在……”

“啊啊，在听那个孩子的愿望吗？长大了啊福禄。”惠比寿用鱼竿敲着福禄的头“不过啊，你只能看着，不要试图通过自己去改变呐。” “大人。”福禄躲开鱼竿“这个孩子只是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罢了，不是什么太大的愿望。”

“哦？他真的是个孩子吗？”惠比寿缓缓说道“他，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吗？”

“大人！” 随着话音落下，惠比寿悄悄离开，和来的时候一样。 “记住我的话吧，笨蛋啊。”

日出落日，时间从来没有停过，福禄看着十一郎母亲头上偶尔的白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喂，十一郎。”

“怎么了？金鱼大人？”十一郎擦着汗道。 “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少年挠挠头“当然是希望成为一个像父亲大人一样的人啦！”

“父亲？”

“嗯！母亲说父亲是很厉害的人！我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保护母亲的。”

“大概吧……”福禄用眼睛盯着他“但是你真的可以吗？”

“嗯，当然。”十一郎脸上露出笑容“好啦金鱼大人，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看着十一郎离开的身影，福禄眼中阴霾笼罩。 “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吗？”

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微弱的不可闻。

正午的阳光十分灿烂，木盆里的水照的如同一面明镜一般。 慵懒的阳光突然被恐慌的声音打碎。

“怪物！有怪物！”水中，一张可怕的脸在里面，木盆被十一郎打碎在地，慌乱的逃到福禄身边。

“ 金鱼大人，请，请保护我！有，有怪物。 ”十一郎脸色苍白“可怕的怪物！”

“ 你确定你真的看到怪物了吗？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呢？告诉我。 ”福禄从水中越出，轻轻顶了一下十一郎的额头，又回到水中。

“ 是很可怕的！有点像面具！不对，就是有獠牙不像人的样子！很狰狞很可怕的。 ”十一郎颤抖着“像野兽一样！”

“ 你真的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吗，你真的确定自己眼睛看到的是真的吗，你是从哪里看到他的。”福禄突然快速的问道“你真的，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

“我帮不了你。”

“金鱼大人！”十一郎像是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那个怪物一定是冲着母亲来的，就是因为那个怪物所以母亲的身体才会日渐衰弱的。 ”

“但愿……”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十一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可怕的怪物。可是母亲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衰弱。

直到那一天。

“ 看你，有多快活，你是有灵性的吧，你能看出来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吧，可是那个孩子。我最亲爱的那个孩子，我放不下他。 ”十一郎的母亲轻轻的抚摸着福禄，中午的阳光找在水中，波纹微漾。

“母亲！我回来了！”外面传来十一郎的声音“您在做什么？”

十一郎来到木盆边，正打算看看是什么让母亲心情愉悦时，却被母亲一把推开。

“不要！”

“母亲！您怎么了！”十一郎没想到母亲有这么大的力气，但是他的母亲根本就没有推动他“是什么让您如此害怕？”

当少年将眼神探入盆中立即明白了母亲到底在担心什么，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母亲，母亲的脸苍白而又惊恐。

“十一郎！你不明白！”

“早舡夫人！”福禄的声音传来“是您不明白。”

“我明白！”女人的眼神中有着凄凉的感情“是你不明白！”

女人的手轻轻抚摸着十一郎的脸颊，眼中闪烁的慈爱令人心软“我的孩子，我亲爱的孩子，是神让你回到母亲身边的啊。”

“母亲，为什么？”十一郎轻轻拍开母亲的手“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这样可怕？”

那眼神就像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孩子一样，不是给自己的。那种慈爱也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的！

“你在说什么！我的孩子！”女人突然笑道“我的孩子啊，不要去管其他的了，快点长大吧！”

“什么！”福禄不可思议的惊声道。

眼前的少年正不可思议的成长着，几乎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除非亲眼看到，否则很难想象。前一分钟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我的孩子！不要怕！你看，你长大了！”女人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声音也变的沙哑苍老“我的，孩……”

“母亲"

“可怜啊，真是笨蛋啊。”

一只手轻轻地盖住女人的眼睛“最后的结果，只是死亡了。 现在明白了？福禄。 ”

“大人。”福禄从木盆中出来，变成桌子大小“明白了。”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好疼！”十一郎突然用手撑着头“是什么？脑子里好像有东西！”

福禄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一郎渐渐变化成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大人，这是……”

“是执念。”惠比寿说。

“唔……”十一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青苔，颤抖着用手摸着自己的脸，粗糙的质感让他一瞬间明白。 那个怪物，是自己。

“原来是这个笨蛋孩子的执念啊。”福禄点点头道。

“哎呀哎呀，笨蛋啊！”惠比寿用鱼竿敲着福禄的头，自己坐上去“是那个女人的执念啊笨蛋。”

“那个女人，想要的太多。”惠比寿叹道“想让自己死去的孩子活着，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大，想要的太多太多，最后要了自己的命。” “福禄啊，咱们今天从河里慢慢浮回去好了。”

“都走了。”十一郎突然跪倒在地。

还记的那时候。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那个女人，总是带着可爱的孩子，一个男人在那里做着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突然憧憬这样的生活。 于是他想融入这些孩子里，他跑到村子里，找其他的孩子玩，但是其他孩子都看见他一身青苔，叫骂着：怪物怪物。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比较特殊而已啊！”

偶尔，他也会去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孩子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一天比一天衰弱，而他们两个夫妻更加着急。

帮助孩子治疗的过程中。那个女人的丈夫和孩子被洪水淹走，再也没有回来。于是他想安慰那个女人。等他跑去看到女人的时候，女人似已疯癫。 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孩子你回来了！”他接受了这个称呼，用自己微弱的一点力量，变成了他记忆中那个孩子的模样，那个女人果然大喜。

那一夜后，他发现自己变不回去了， 不仅是身体，他自己似乎忘记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能记住的只是那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是十一郎，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母亲……”十一郎站起，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一刻，十一郎觉得自己的灵魂飞向天空。

我应该是妖怪吧……那我应该不会有灵魂吧……再也，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鸠离问道。

“妹妹你在跟谁说话呢啊”黑彦走来。

“哥哥，哥哥大人我……”

“算了，先不跟你说了我还要赶去呢”

“怎么了？”

“哎呀，京都西部的地方发生洪水了，那个地方可是从来不发生洪水的呢。 ”

目送黑彦走后，鸠离用手扒拉着福禄“金鱼金鱼，你不会是被水冲到京都的，然后被人抓来的吧？”

“你真的是妖怪吗？好笨啊。”

“你！我不跟小辈计较。”福禄不再理她，自顾自的游开。

“谢谢你的故事啦，年糕给你了。”岸上，留下一盒年糕，鸠离轻轻离开。

是夜

京都的不知名的街上，一个穷困的流浪汉倒在窄小的巷子里，远处传来‘福禄，福禄’的声音，一个老人手持着伞和鱼竿，坐在一条巨大的金鱼身上，脸上笑容可亲。

老人和流浪汉说着什么，墙上映出钱币飞舞进布袋的影子。 最后，老人坐着金鱼离开。

一个非常破旧的布袋从巷子里飞出，袋子底部仿佛被什么撑破。 “渺小的人类总是低估了欲望的力量”老人叹息道“明白了吗？福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