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蕙质兰心
苏紫第二天中午才晃悠悠回家,手里还抱着许些东西,然而一进门便觉得气氛不对,浅绿跪在院子里,自家兄长一脸墨色的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努力挤出笑意:“哥哥,我……”
苏墨冷眼看她,并不言语,苏紫无奈:“我错了,哥哥,我不该偷偷跑出去玩,也不该夜不归宿让你们担心!”
苏墨瞧她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板了脸道:“你以为你便这些错?”
苏紫侧着脑袋想了想,并不觉得自己还有其他过错,然后摇了摇头。苏墨沉声道:“你与那青楼女子、狂蜂浪蝶一同夜游可是正经女子所为?”
苏紫抬头看他,眼神冰冷:“阿紫不知这也算错?淑荷姐姐洁身自好,才名远扬,虽是青楼女子但并未风流成性、黑白不分,更没有对我不好。洛平虽然沾花惹草,但本质不坏,对我也没有动手动脚、图谋不轨!”
苏墨看她为那两人辩护,不由更为恼怒道:“我不管那青楼女子待你如何,我只要你知道她们是最最下贱的。”
苏紫浑身发抖,指尖惨白,却咬牙狠狠道:“士农工商,这商可是排在最末位的,若论卑贱,哥哥你和我好到哪里去了?”
‘啪’的一个耳光便落在脸上,苏紫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脸也火辣辣的疼,却还瞪着眼睛看他:“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得苦衷,怜儿姐姐也是,我不想她是什么身份,我只在乎她对我怎样:她待我一片热忱,我自然对她万分尊敬;她待我凉薄,我对她自然是不屑一顾,哪怕她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
苏墨听她提到自己的事,不由更加恼怒:“那洛平目无尊长、不守孝道、风流成性,你与他来往可曾顾及一下苏家的颜面?”
“苏家的颜面?哥哥倒是耳目聪慧,听得许多街头巷尾的传言纷纷,那么敢问哥哥:堂堂七尺男儿做女子的宠臣可是大丈夫的光明磊落,可是顾及了苏家的颜面?”苏紫听他说的不堪,也不由口不择言。
苏墨扬手又欲打她,但后者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眼神里也充满着嘲讽,手便又落了下来,无奈道:“浅绿,还不带小姐回去,好生看管,半月之内不许她出门半步。”
浅绿忙起身,苏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苏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一丝无力感,也有一些陌生感:阿紫已不是当初那个对自己充满信任的妹妹了,她终究要长大了…
骏王府内,紫衫的俊美王爷此刻正坐在后花园的凉亭内品茶,下人带来洛平。骏王招呼他坐在自己对面,洛平坐下便问:“昨夜太子可有发难?”
骏王道:“若他真有发难,本王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喝茶。”
洛平点头:“果不出淑荷所料,只是王爷这回却是吃了哑巴亏。”
骏王皱眉,疑惑道:“怎讲?”洛平便将先前淑荷的话重复了一遍,骏王听罢点点头,无奈道:“不过幸亏东宫隐瞒了此事,不然这矛头可是直接指向我了。”
洛平又道:“难道王府的事果是东宫所为?”
骏王淡淡道:“若是东宫做的才好,不然本王又不知从哪多了个对手,恐怕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是属下办事不力,竟查不到是何人所为?”洛平请罪道。
“既然你都查不到的话,那便是真的查不到了。你派人盯着成王和昌平便好。”骏王平静道。
洛平点点头:“已经派去了。”
骏王端起茶壶,慢慢往自己茶杯里续茶,眼睛不抬的问道:“听说淑荷最近和苏家小姐走的极近,可是真的?”
洛平手一抖,抬头道:“是!”
“女人向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是派人除了苏家小姐吧,也算给苏墨一个教训。”骏王语气里丝毫不起波澜。
“可苏墨会不会被逼急了?”洛平问道。
“本王倒想看看苏墨眼里是本王的妹妹重要还是他自己的妹妹重要?”骏王笑的阴冷。
“那属下便吩咐下去。”洛平答道。
“大丈夫当以大业为重,莫要顾忌儿女情长。”骏王淡淡道。
洛平右眼一跳,低下头道:“是,属下谨记。”
公主府内,昌平坐立不安,几次三番要出门,绿漪拦住了她:“公主,苏公子应该快来了,你莫要烦心了!”
昌平一脸担忧道:“他昨夜又回总堂忙碌,一夜未歇,回府又找不见了苏紫,本宫担心他急出病来。”
“可公主这样着急也无济于事啊。”绿漪劝慰道。
昌平低下声音,无奈道:“本宫也是知道的。可你知道吗?”说话间眼睛里闪着光:“爱一个人,纵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他,还是忍不住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啊。”
绿漪笑了,扶她坐下:“那苏公子若是知道公主为他急成这样,他岂不是更着急了?所以公主还是静静等消息吧。”
昌平安静坐下,又道:“那你派人去打听一下苏府的状况。”
绿漪应了话方走出门外,苏墨已走了进来。昌平看到他,脸上换了柔和的表情,关切道:“阿紫可还好?”
苏墨听她一开口便先问苏紫的事情,不由心里一暖,脸色也好看了一点,温柔的笑道:“不说她的事了,听说昨晚东宫没有任何动作。”
昌平点点头:“皇后娘娘刚提了一下,东宫立刻就掩盖了过去。骏王肯定不会提的,而我又不能说,其他各人恨不得装作不知道,所以……”
“我们估错了东宫的性子,他向来是个能忍的,只不过在皇上那里,他倒成了最大的赢家。”苏墨淡淡道。
昌平无奈道:“看来这次我们又做了无用功。”
“也不尽然,皇上那里怎么想的才最重要。”苏墨安慰她道。
昌平点点头,然后忍不住问道:“阿紫真的没事吗?”
苏墨眉头一皱,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讲,然后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担心她与淑荷走的过近,省的被牵连了。”
昌平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阿紫连朋友都交不得。”
苏墨摸了摸她的头,缓缓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让她交朋友的。”
“可如果阿紫没有朋友也会很无聊的啊。”昌平担忧道。
“那你做她朋友便好了。”苏墨开玩笑道。
“好啊,好啊!”昌平眼睛闪闪发光,语气也活泼了起来。
苏墨无奈道:“你还真当真了?”
“本宫不管,本宫命你有空把她给我带过来,我要好好看看她。”昌平撒娇道。
“好好好,有空让她过来便是。”苏墨宠溺道。
东宫内,寒泽云一身云衫端坐在书案前,一宫装侍女上前点燃案上香炉,寒泽云未抬头便开口道:“兰若。”
那侍女身形一顿,然后缓缓道:“殿下,娘娘在文舒居内闭门思过呢。”
太子这才想起禁足的事来,歉意的笑道:“我竟是忘了。”说着便低下头继续翻书,脸色依旧平常。
侍女忽然就跪了下去,太子不解:“娉婷这是为何?”
那女子道:“娉婷为娘娘喊冤,为太子爷叫苦。”
寒泽云脸上挂着冷笑问她:“良嫔何冤?本宫何苦?”
“娘娘并无体罚宫人之举,却平白无故被禁足,是谓冤;昨夜殿下遇刺,皇宫内外竟不管不问,是谓苦。”娉婷言辞激烈,胸膛起伏。
“来人!”太子唤人,两名待刀侍卫进来叩首,“我宫内不需要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之人,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赶出东宫!”
侍卫领命而去,那女子哭喊个不停:“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殿外一阵哀嚎,过了一阵声音便弱了,再后来便是一片沉寂了……
良嫔静静听着院外的惨叫,抄着《心经》默念:愿我夫君心有所依,情有所寄,贤士远来,臣民敬仰;愿我夫君心有所依,情有所寄……
旁边宫女上前:“小姐,殿下若不杀一儆百,恐怕牵连的便不止一人了。”
良嫔不语,宫人便默默退了出去。屋外的紫玉兰来的正旺,上有两三鸟儿正欢,丝毫不在意这人间愁苦。
一言阁内,淑荷倚着廊柱看窗外绿水长流,对岸的柳枝轻摆,有行人往来匆匆。青衣这时走了过来:“姑娘,太子在宫宴上并没有拿出字画。”
淑荷淡淡道:“我们何须关心他送了什么,只要王爷的礼物可以就行了。”
青衣道声‘是’,然后半晌又道:“姑娘近几日睡的可还安稳?”
淑荷后背僵了一下,又长长叹了口气:“你再去永和堂帮我拿几副安神药吧。”
青衣便知她近来心下不安,不由有些着急:“可是窦大夫说了,姑娘须安心静养,莫在劳心伤神啊!”
“青衣,自我家破人亡,父母离去,长兄惨死那夜起,我再也不曾睡的安稳了……”淑荷语气里夹杂着愤怒及哀伤。
青衣蹲下来抱住她:“小姐,你都可以劝我放下,可为何偏偏自己放不下?”
一滴眼泪落在青衣的手背上,只觉得又冷又凉,便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小姐……”
“我也想忘掉的,可是你知道我忘不掉的,不是吗?我清晰的记得所有所有的事情,那夜的火、还有哥哥送我的竹蜻蜓,上面沾满了父母流的血……”淑荷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哀伤,青衣却不知怎么去安慰,于是紧紧地抱着她,想让她知道自己还在,自己并不会抛弃她。
可淑荷却慢慢扒开她的手臂,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青衣,你去帮我拿药去吧?”
青衣无奈,站起身来看着她削瘦的侧脸,心里一阵难过,却还是走了出去。
淑荷此时慢慢说道:“对不起,青衣。我不能把心寄在你那里,我怕我贪恋的亲情会将你我再一次推入地狱,我怕我所拥有的东西会被人毫不留情的夺去。对不起,我要信的和要依靠从来都只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