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陷入流沙之后玉齐豫开始不停地挣扎，却发现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当夜刃叫他别再挣扎的时候，已经半个身体陷下去了。

萧沧和夜刃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七个人如果一起攻来，他们别说就玉齐豫了，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因为荒漠之中的人，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人，比外面的人更看重生命，更懂得珍惜生命，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会做，更何况他们现在是有任务在身。完不成任务的代价，夜刃很清楚。

时间流逝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除了曲沫之外几人都没有动作却一直看着对方僵持着，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萧沧咬着唇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她不是很习惯这样时时刻刻绷紧着脑中的弦。

曲沫不停地嘲笑着玉齐豫，各种难听的话说过一遍又一遍，起初玉齐豫很是受不了，很不客气地说着，但是渐渐地玉齐豫有些体力不支便不再说，任凭曲沫一个人呱噪。玉齐豫没有说什么不舒服之类的话，但是那脸色告诉几人他很痛苦，他快撑不住了，但是玉齐豫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齐豫，撑住。”萧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玉齐豫如此痛苦，但是她确定不是中毒之类所致，心里略微安了一些。

夜刃却是明白的很，流沙是地下水造成的，所以现在玉齐豫的身体应该都冰冷快冻僵了吧，而且陷在流沙中的人会感到胸部有些压力，呼吸较困难，长时间下去也是不行的，如果局势不能得到控制，玉齐豫忍受不了痛苦，到他认定自己这次活不下去时，情况应该更加不妙。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沙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吧。”突然一个魅惑低沉的男声从众人身后响起，“那就由我为你们展现一下吧，绝对，比你们想象中的残忍与血腥。铭，你去把那些人带出来吧。”

“是，门主。”方才七人之中领头的一个转身走入那座巍峨的宫殿。

“门主。”看到来人其余六人立马行礼，曲沫亦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一副淑女的样子，眼眸之中盈盈的皆是情意。

“这位便是萧沧姑娘了，‘沧缘神医’闻名已久。”富有磁性的嗓音，妖娆而魅惑，那声音似乎可以操控人的神智。

钟离焱是萧沧见过最美的男人，的确，美这个词可以用在他身上，绝对不是一种侮辱，而是赞美。暗红色的发眸，眼角下方一个水滴状由繁复古朴花纹构成印记，精致的五官，魅惑而不失霸气，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满是神秘，引人探寻，但也满是杀意，令人恐惧，只不过平时神秘高过杀意。一袭暗红的衣袍，绣着深灰色的暗纹，精致而华丽。

钟离焱的杀意不同于夜刃，夜刃是浸到骨子里的习惯和求生的本能，而钟离焱是融于血肉，与生俱来。

萧沧强行命令自己平静下来，无奈那声音却不停地回响在耳边。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萧沧很烦恼，钟离焱明显是知道她是谁，但他不可能不顾利益，可他却又这样做了目的到底是什么。不管目的是什么，按照现况钟离焱是绝不会杀她，毕竟利益相关，所以现在的自己绝不能动手，绝不可以给他们有借口，只是齐豫该怎么办。

“钟离门主，是小女子久仰大名才对。”萧沧压下心中一切波澜，说着客套的话，思来想去现在能救玉齐豫的也只有钟离焱了，若按现在的情况僵持下去玉齐豫必是一死，如果现在去救他，自己也不懂施救之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方才小弟贪玩，进了这流沙之中，无奈小女子初到荒漠，不懂施救之法，还请门主施以援手。”

“好。”钟离焱一挥手召来方才七人中两人，“你们两个，去帮玉庄主一把。”

“是。”二人领命，从靴子里抽出两把短剑，将玉齐豫身边的沙土一点一点向外拨。

玉齐豫瞪大眼睛看着二人，身上的肌肉片刻不敢放松，当周身的沙土都被拨松之后便立刻从流沙中抽身，不顾脚因为长时间的寒冷有些僵硬使得步子踩不稳，跌跌撞撞地跑到萧沧边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多谢钟离门主，萧沧感激不尽。”萧沧客套地表达着谢意。

“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两家还需要如此谢来谢去么。”钟离焱虽然口中说着如此的话，嘴角却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我为萧沧妹子准备了礼物呢，这是在沙漠活着必修的课程。”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沧闻言感到疑惑，手更攥紧了几分。

“就是，接下来会发生一件让你一辈子感谢我的事。”钟离焱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也越发的嗜血。

“门主，人已经带来了。”在两人对话之间，那个叫铭的男人从后面那座巍峨的宫殿之中带出了两队人，一队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衣衫破烂，身上却无半点伤口，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另一队皆是一些成年男子，身上有许许多多的伤口，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有些眼中净是恐惧之色，有些神色复杂，有些则一脸不在意。

“你们知道我焱门是怎么对待俘虏的吗？”钟离焱笑着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现事的问题，那笑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越来越冷，一直侵入到心里。

“俘虏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成为新的血液，而另一个是死亡。”夜刃面无表情地说出，眼中有一丝波动，他经历过。

“原来是‘第一杀手’，难怪如此熟悉，杀人是残忍的，也是必须经历的，但这对于荒漠之中的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如果只是这样便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我让他们杀的是——自己的亲人！”这些话，钟离焱说得······风轻云淡。

“什么！”萧沧很惊愕，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江湖的残酷，没想到她所看的比不过是一个角，杀人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残酷啊！

萧沧不是圣人，这个场景她不想看，但这不代表她会贸然上去救那些人，毕竟她自顾不暇，而且······或许她真的变了，她的经历促使她改变，她洁白无瑕的手上渐渐的沾染了鲜血，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满手鲜血的这江湖中的一员，这即使走累了也无法停下来的江湖上的一员，在这江湖中有无数的因素让你无法停下来。真的有那一天么，她可以和夜刃一起，过上菱纱和朗河那样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菱纱和朗河抛弃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她不知道到时候她有没有办法做到如此决绝，做到如此潇洒，不过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那血肉与利刃接触的声音和哭喊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溅出的鲜血染红了萧沧的视线，甚至遮去了那沙土，这时世间似乎只剩下了三种颜色——黑、白与红，鲜血的红色。多数人都下了手，也有人没有下手。站在对面的亲人多数是恐惧却又劝着自己的儿子、丈夫动手，眼中的无奈、恐惧与心痛交杂着像要溢出来一般。即使是那些之前满不在意的人，在最后下手的那一刻也不住地颤抖。多数的人都下了手，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少数的人，则要面对死亡。

萧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个个老弱妇人倒在血泊之中，似乎看起了是那么得不在意，但是那瞪大的眼睛，额角不断冒出的汗珠，面无血色的脸，被咬的深处血珠的唇，还有那消瘦单薄摇摇欲坠的身体告诉着所有人她内心的惊讶、恐惧，她真的受不了，但她不得不忍受着，而且要学会习惯与淡漠。

夜刃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里，有些东西总要自己学会去习惯，这是别人无法插手的，他所能给她的仅仅是这么一个温暖怀抱，结实的后盾。

那鲜血将荒漠的沙染红，那鲜血侵蚀了人的心智，那鲜血割断了亲情，那鲜血诉说着不甘与失望······那鲜血同样也诉说着不忍与无奈。

应该还没有一个人会在对亲人下手的时候心中无半点波动。

同样湿润着沙漠土地的还有眼泪，无声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这些在荒漠之中行走，与死亡的边缘擦过不知道多少此，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汉子们······从此时开始，他们的心应该会更坚硬，他们应该会更加知道实力的重要性，他们也知道自己最该恨的并不是让他们做这事的钟离焱，而是自己，而是这个荒漠，这世间的强者为尊。只要你居在高位，有谁敢动你所拥有的一丝一毫。

萧沧的瞳孔早已润湿，她一点一点将眼泪逼回去，她不能流泪，这个时候许眼泪，不·····应该说以后都不允许流泪，不再需要眼泪。眼泪是初期成长的伴生物，成长的见证物，而后期眼泪代表你的脆弱。

“萧沧妹子可别怪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啊。其中有受寒之托，你哥哥，可是他没说要如何让你熟悉沙漠，我思来想去也就这个最好了。”钟离焱笑的很美，似乎没有半点被影响到，“这个成长的洗礼，如何？”

萧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钟离焱性情不定，此次他如此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不得不说他这是在帮她，起码在表面看的确是如此，真心道谢的话她还很有些说不出口，但是她应该说，必须说。

“谢谢。”

这两个字代表了萧沧的蜕变，从此她不再软弱，她开始学会在这个江湖中如何生存，她需要学的还有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