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死离别

老二的眼泪已经干涸，他只能干嚎了，一个老人和一帮孩子围着一个刚刚逝去的女人哭泣，红红哭的死去活来,嘴里不停的嚷嚷：“妈妈呀，妈妈呀，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舍得丢下我们爷俩，你走了我可怎么过啊，妈妈呀，妈妈呀，你跟我说说话好吗，你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离开我吧。妈妈呀，妈妈呀，我的好妈妈，你倒是说说话呀。”一句句撕心裂肺的话说的人肝肠寸断，敲打着我脆弱的心，花花也低着头在啜泣，我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人已经逝去，伤心哭泣是难免的，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我是最不难过的人，赶紧哄红红让她别哭了，我一劝她却哭得更厉害了，歇斯底里的叫着：“妈妈呀，我可怜的妈妈，你走了让我怎么办，妈妈呀，我可怜的妈妈，可怜的妈妈。。。。。。”我一看这么哭下去哭到啥时候去了，红红哄不乖，赶紧先哄花花和老二吧。花花和我一样也是没多少痛苦，我只一句“花花赶紧别哭了，咱俩劝劝红红吧"便哄乖了，接着是老二，虽然有丧妻之痛，但他强烈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干嚎了几声就停下了，也许经历的事情太多，眼泪早已流干了，再说了，这么一阵人在荒郊野外抱团痛哭也不是个事情啊，他作为一个年长者纵有无限痛苦也要控制好自己，这个摊子还得他收拾。红红依然在哭泣，“妈妈呀，我可怜的妈妈呀。。。。。。”一直叫个不停，我、老二和花花轮番上阵，都哄不乖。是在是太痛苦了，那就让哭着吧，此时此刻只有哭泣能让她宽恕自己，送别母亲。

红红还爬在妈妈的身上哭泣，我和花花下了车，老二也要下来，但是二婆的手还钳在他的手腕上，老二想取掉，取了半天却取不下来，我就上去给他帮忙，原本以为一只手有什么，使劲一拽就下来了，但二婆的手实在是抓的太紧了，比钳子还牢，我抓住二婆的胳膊，老二双手抓着自己的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开拽，但不管怎么使劲就是拽不开，拽着拽着连老二都疼着叫起来了，我俩不敢再这么拽了，再拽就把老二的胳膊弄折了。于是我们换了个方法，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往开掰，那指头也不好掰，我用尽吃奶的力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有半个小时，才算把老二的手从他老婆的手里解救出来，老二的胳膊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红印。

经过这么一折腾，老二的胳膊肯定不好受，但是心理上的痛苦却转移了许多。红红还在哭泣，哭了这么长时间她也快哭不动了，声音弱了许多，身体软哒哒的伏在妈妈的身上，满脸的泪痕，头发散乱在脸上，被眼泪沾住了，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不禁让人心生怜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失去了最深爱她也是她最深爱的母亲，只有眼泪才能洗刷她那无尽的痛苦，只有哭泣才能让她从这深深的痛苦中解脱，她是多么的爱她的母亲啊，然而上天作弄，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母亲没来得及欣赏这多自己栽培的花朵含苞开放后的娇艳欲滴，花朵才刚盛开，母亲已经离去，多么悲凉凄惨啊。我的心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一会可怜起了这对行将离别的母女，心里偷偷的流泪，一会又要赶紧想办法哄乖红红，总不能一直在这荒郊野外耗着吧。老二过去摸了摸红红的头，说“我的宝贝女儿，不哭了啊，你妈妈不愿意看到你为她哭泣，要坚强啊。”红红本来快没了声气，老二这么一摸一说，她又来了无穷动力，放声大哭，挣扎着说：“不要动我，我讨厌你，我要陪着妈妈，一刻也不分开，不要动我，我讨厌你。。。。。。”不过这也是最后的挣扎，她终于还是累了，哭不动了，眼泪也流干了，身体就像蚯蚓一样粘在妈妈的身上，口里喃喃自语。花花慢慢把她从妈妈的身上往下抱，她又是一阵挣扎，浑身便没了力气，我和老二也上去把她抱了起来，就像抱了一团浸了水的海绵，使劲往下沉，好不容易把她从妈妈的身上剥了下来，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点力气，连自己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蜷缩在座位上，头枕着膝盖，就像睡在母亲肚子里的胚胎。没过几分钟便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挣扎，一动也不动，她发泄完了所有的痛苦，是该休息一会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母亲和女儿终于分开了，已是夕阳西下，日落黄昏了，过路的车辆探出了无数个脑袋朝我们这边张望，眼神里流露出惊讶和疑问。一时大家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老二绝望的望着天空若有所思，我和花花相互打量了一下对方，眼神不约而同的望向远方的天际线，西边的太阳烧红了半边天空，穿透重重云彩，映射出三个孤独落寞的影子，它似乎也有些依依不舍，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消失了。路上的车稀稀拉拉，发出刺眼的光芒，昭告夜晚的降临。过了好长时间，老二还是在孤独的守望着漆黑的天空，从这深深地绝望中寻找一点点光亮。天气不知不觉间冷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花花打破了沉默：“宝宝，走吧，咱们把姨姨送回去吧。”

“走吧，天黑了，我去叫叔叔，一直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

我不知道老二具体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在想。也许他在思考人死在外进不了家，庄间认的议论纷纷，红口白牙；也许是在思考红红变成了没妈的孩子，她这后半辈子要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郁郁寡欢；也许是在思考另外一个世界，老婆一个人在阴间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受人欺负却无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