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无上·素雪
相传,在世间最寒冷的地方生活着掌控天地飘雪的雪女。
雪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雪女便是世间最纯净的精灵,而凡尘却是最污浊的存在。
为了保留雪的干净,才在落下时便会融化,为了保证雪女的纯净,才有了所谓的北雪族。
北雪一族世代守护雪女,他们的使命就是不让她从那雪山离开……
寒风夹着雪随意落下,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山中只有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显得突兀,纤细的身影却格外孤寂。
她是雪山的雪女,掌控天地飘雪的精灵,却被永远囚禁于此,失去自由。
“你是雪女,怎能乱入凡尘?念你无知,速回雪山,从轻发落!”
北雪族人的话犹在耳边,清澈的眼眸却是带着嘲讽,那最纯净的眼睛也染上了风尘。
她是雪女,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这雪山里。
北雪一族的世代守护,不如说是囚禁。她是尊贵的雪女,却也是低贱的囚犯。
雪山被封印,她被天锁锁住仙骨,若是离了雪山,她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寂静的雪山就连雪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可她却靠着对他的回忆在寂寞里度过……
她逃过一次,使得北雪一族的看管越发严谨起来。
可北雪族是凡人,她却是仙……
三年了,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打破封印,逃过北雪一族的追捕,离开了雪山。
她看着繁华的世界笑了,清澈的眼眸带着温暖,掩盖了那一丝的苍凉。
她是素雪,百里流苏的妻子,而不是雪山孤寂的雪女。
犹记得那时候,当她用清澈的眼眸懵懂的看着他时,他有瞬间的呆愣:“你爱雪?不如就唤作素雪吧!”
那时候,她就是在这山涧中遇见了重伤的百里流苏。
当时的百里流苏已经奄奄一息,即使是神医也不一定救得了。
可素雪还是救了他,因为百里流苏那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强烈的意识让素雪救了他。
当身上的痛楚渐渐消去,浑浊的意识渐渐清晰,百里流苏睁开眼睛时,素雪正好收了手。
自己受了多大伤百里流苏心里清楚,可现在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心里自然震惊。
“是姑娘救了在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男子特有的刚毅。
素雪笑了笑,并未开口,但她的笑容却让百里流苏愣住了。
百里家是京城首富,连当今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身为百里家的嫡子,百里流苏见过的美人不少。
素雪不算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但她的笑容却干净纯洁,让人不忍亵渎。
“爷!”一声呼喊让百里流苏忽然回过神来,一身血衣的杨凡奔了过来。
“爷,你没事吧?”杨凡是他的侍卫,此刻亦是浑身是伤。
见两人在说话,素雪也不打算开口,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
百里流苏自然看到了她的动作,急忙走上前:“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他日流苏定好好报答姑娘。”
“名字?”素雪愣了愣,“名字是什么?”
这下到让百里流苏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杨凡看了看自家爷愣愣的样子,主动开了口:“名字就是对姑娘的称呼,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吧!”
他的话让素雪愣了一下,清澈见底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百里流苏:“他们都叫我雪女,这是名字吗?”
百里流苏目光微闪,雪女……
知道那个传说的人只有皇室的重要成员,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过,难道她……
不怪百里流苏有这样的怀疑,他的伤让素雪轻易治好,还有刚才那些奇怪的表现,足以让一向谨慎的他想到这些。
看着素雪清澈的眼眸,百里流苏忽然有一种想保护这双眼睛的冲动:“若你没名字,不如我帮你取一个?”
他心里清楚,若唤她为雪女,只怕皇室那边就会有不少麻烦。
素雪却是开怀一笑,干净的眸子满是期待的看着他:“好啊好啊!那我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杨凡看了看自家主子,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百里流苏笑了笑,说:“你最喜欢什么?”
素雪若有所思,她的记忆里只有满天白雪:“雪?算是吧!”
百里流苏看着她,脑中快速闪过什么:“你爱雪?不如就唤作素雪吧!”
“素雪?素雪……呵呵,真好听,原来我也可以有名字!”她笑了,那种心情比离开雪山时还有开心。
她的笑容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上,这个名字也一直伴随着她。
看着这与三年前没什么变化的地方,往事一后幕幕浮现眼前,幸福的笑容渐渐浮上嘴角。
她要回到京城,回到百里家,她不知道三年前他的伤有多严重,更无法想象这三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而素雪离开了那里,不久,两道身影却是极速而过,停在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男子目光深邃,看着奔流的河水,俊朗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杨凡,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低垂着头:“会的,爷,夫人舍不得您,一定会回来的。”
男子薄唇紧抿,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痛楚,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被天锁锁住仙骨,变得与常人无异的素雪,在几天的波折后,到了一座城池。
街上人来人往,处处透着繁华之气,素雪看着街上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街上一切似乎与三年前没什么差别,可曾经看了新奇的东西,如今却让她感到伤痛。
这里的一切,都有他们的身影。
“好漂亮的娃娃!这是什么啊?”素雪仰着懵懂的笑脸看着他。
“这叫糖人,想要一个吗?”百里流苏看着她,眼底的温柔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叫糖葫芦?好甜啊!还酸酸的。”
“哇,好漂亮的木头,这就是你们说的簪子吗?”
……
一座酒楼前,素雪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醉月酒楼”四个大字。
往事一幕幕回想着,素雪不禁抬脚走了进去,眼眸带着一丝迷离。
这里是她第一次吃东西的地方,是他带着她来的。
那天也是这般晴朗的天气,素雪在百里流苏的请求下决定与两人一同去往京城。
“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进了雅间,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百里流苏笑容温和,看着素雪:“你喜欢吃什么?”
素雪愣了愣,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雪。”
雪女是仙,不需要像人类那样进食,何况她一直生活在雪山,那儿除了雪就是雪。
不止百里流苏,杨凡和小二都是诧异的看着她,还是百里流苏反应过来,吩咐着:“把醉月酒楼的招牌菜都端上来吧!”
素雪确实是没吃过任何东西的,可是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她无需百里流苏多说就自己动了手。
可是她从来没有吃过食物,更不知道怎么使用筷子,只能一只手握着,艰难的挑着菜。
这样的举动让主仆二人都愣住了,只是素雪却没有留意,与筷子较上劲了。
看着她眉头紧锁,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百里流苏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竟是耐心的教了起来。
杨凡一直知道自家爷是个温和的人,只是那种温和却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可杨凡发现现在主子的温和却是发自内心的。
那一顿饭,杨凡连筷子都没动,百里流苏也只是教了素雪如何握筷子,满桌菜肴,竟无人动过。
想到过去的事情,素雪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笑容。
“哪儿来的乞丐?快快快,快出去!”充满厌恶的声音忽然将素雪拉回了现实。
素雪一愣,见周围人看向自己时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打扮。
因这几天的匆忙,现在的素雪很是狼狈,身上的白衣也有许多地方都破了。
见店小二似乎要动手赶人了,素雪抿了抿唇,转身便离开了醉月酒楼。
二楼雅间上,一名男子似乎被小二的声音吸引了,侧目看了过去。
此刻的素雪刚好转身离开,只剩下一个娇小的背影。
“雪儿……”男子一怔,脸色一变,竟猛地起身跑了下去。
谁知在门口却与正要进来的杨凡迎面撞上,若非杨凡反应快,差点儿跌倒。
“爷,何事如此慌张?”杨凡一愣,有些庆幸另一只手上的药没倒出来。
“是雪儿,我看见她了,我……咳咳咳……”男子说着,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杨凡愣了愣,本想说主子是不是看错了,男子却推开他,直接冲下楼去。
可出了酒楼,他却什么也没看到,仿佛刚才的只是幻觉。
随后而来的杨凡看着主子失望的样子叹息,说着:“爷,先把药喝了吧。”
男子,就是素雪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丈夫——百里流苏……
素雪去的这处断崖,是百里流苏特意带她来的,因为这里的日出日落都很美。
素雪到这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唯有天边的明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辉。
一身狼狈的素雪就这么站在断崖上,看着天边的明月,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当初百里流苏带着她匆匆来这里时,甚至把杨凡也丢下了。
原本莫名其妙的素雪却在那一刻忽然愣住,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惊艳的亮光。
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日出日落,更别提这么美丽的余晖,一时竟忘了反应。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百里流苏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
素雪惊喜的转过头来,眼中闪亮一片:“这是什么?好美啊!”
百里流苏抿了抿唇,目光柔和:“这叫日落,太阳消失前最美的余晖。”
“日落?”素雪若有所思,她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又有些迷茫。
不过这确实是她见过最美的,雪山永远都是一片白色,她从来没见过这金黄的美景。
落日的光辉很短暂,直到天边缓缓挂起一轮明月,素雪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转头却见百里流苏愣愣的看着自己,素雪不禁疑惑:“你怎么了?”
百里流苏猛地回过神来,杨凡压抑的笑意,让他脸颊忽然就红了起来。
素雪的眼睛依旧清澈见底,百里流苏竟不敢去看她:“我给你吹一曲吧!”
素雪正欲问他是什么意思时,百里流苏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支萧,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清脆的萧声在这断崖上飘荡,素雪没听过萧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很好听,像这落日一样美。
侧目看着百里流苏俊朗的面容,素雪有些愣神,月光下的他看着格外迷人,竟让她一时沉沦下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素雪回想起来都不禁傻笑,那时候的她怕是沉沦了就没有醒来吧!
一曲终了,素雪意犹未尽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兴奋:“这是什么?你可以教我吗?”
百里流苏笑了笑,将玉箫递给她:“这叫萧,若你喜欢,我自然可以教你。”
素雪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拿着玉箫一时有些爱不释手。
百里流苏抿了抿唇,细细的教了起来,柔和的月光给两人镀上了朦胧的美丽。
后来杨凡回忆起这一幕,都不禁感叹:“属下和爷相处十余载,从来没见过爷的笑容这般真实柔和,爷和夫人就像落入凡尘的仙人,随时要消失于断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