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二字堂吗？”紧接守卫身后的小二被眼前景象震惊到，石壁延绵，包裹了鬼斧神工的天然物器，又生得让人世间黯然失色的真真大作。若不是媲美不二剑阁的二字路岂能有如此惊人之景。

“你错了。”声音已然非守卫那饱和磁性的嗓音，传自千里之外的浩浩长音幻靡靡之音。

待小二抬起头来，才见到从上方四方路口走来的老者。手下还紧紧握着像是从盘根错节老树切下的拐杖，上面还镶着夺人眼目的宝石。

这样珍贵的宝石想必只有掌门级别的人可以佩戴吧。

小二走上前：“前辈，我是来。”话还没说话就被一声浑浊之音所打断。“我已经知道你来的目的，就因为不归酒壶的事。”

小二张着大嘴，脸上还挂着惊愕的深情。不仅被老人先知的本事震惊，也被丹田散出的纯厚声音而惊诧。

将声音炼得如此纯厚有力，天下几人有此内功？

白发老人走近，用手拍了拍小二肩膀，然后道：“不归酒壶恐怕还是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今天又发生了。”

十年前，西北酒家还刚刚建立。酒家的创始人以沙为地，以百骨为辅。江湖人无不为之称臣道王。而不久后的不归酒壶打破了这个神话。西北酒家的酒壶三日必还，俨然是江湖规矩。黑白二道都需遵循此规矩，以在江湖有一席之地。直到有一天，壶主死，酒尽壶不归。西北酒家第一任东家追酒壶到不二剑阁，结果消声灭迹。自此西北酒家也衰败至此。

老人看着眼前的小二的脸竟然有几分神似当年的西北酒家第一任东家。或许是一段未尽的缘结，又将重新续起。往事如歌，曲未新，词已出。

小二避开老人的眼光，又拾回话题：“前辈，你可知道此事的源头？”

“知道，应该是跟不二剑阁有关系。我派去的人发现本该应邀去你们西北酒家的人被围杀了。”老人的脸一往如既的冷淡，似毫无波澜的水面。若想掀起一波水纹，恐怕又少不了大风大浪。

“若是他们的人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口动手？不会是另有其人了。”小二辩解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为不二剑阁辩解，或许是怀着对江湖第一剑阁的仰慕，又或是于心的不忍。

老人手里的拐杖顿了顿，地上浮起的灰尘翻滚成波成一道波，随后又荡漾儿开。强大的气场打断了众人的思考，又陷入一阵寂寞中。

“答案已经不是你我可猜想的了，真相往往隐藏在表面之下，而不是所谓的浮中重场。”

“前辈高深莫测，晚辈将铭记前辈真言。只是求问前辈的名号，以让晚辈留个念。”

“我正是十字堂的堂主彡须，前几天早已猜到你的到来，特此恭候。”老人面露笑意，坦然对着眼前的有缘人。

十年前。

月下落红，残影碎情。酒樽中的猩红色液体在橙色月光下尽显妖红。

这一夜或许是十字堂主彡须最难忘的不眠之夜了。

碎碎的脚步声近乎无音，但也难逃彡须的耳朵。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一阵微风刮过，几片叶子也擦过彡须的脸颊，极度盘旋，削去力度后又缓缓步入该有的轨道。

一道残影掠过，又刮起一阵风气。屋檐上传了几片轻碎声，都是续在残影风声后的。

“看样子你的轻功又上了一层楼，”

“哪里，轻功再好也逃不过你的百里风耳。”

影子一样的人还是现身了，稳稳落在刚才碎声的屋檐上。

彡须抬起头来，顺着密线条一般的光线见到了故人的脸。

江湖上传闻：世间最销魂的脸莫不过是西北酒家东家墨台秋染的尊容了，今日竟然就这样露在彡须面前了。

“哈哈，怎么样？我的这张脸还算可以吧？”

细腻的脸孔，被线条勾勒完美的曲线轮廓，构成了超脱众生而不俗的颜容。

彡须手一脱，合上剑鞘。对着屋檐上的墨台秋染道：还是喜欢你现在玩世不恭的样子，不过你们西北酒家的不归酒壶可要等不及了。

“我急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偷的。”

风过影掠，亭子里的座椅上又多了一个人，手还拿捏着酒杯，凑在嘴前细细品味。

“酒是好酒，可惜没有酒壶了。”俊美的脸透着一股忧愁，隐隐之间盖过那份妖娆的美。

“哈哈哈哈，没有酒壶，但不是还有陪酒的人嘛？”彡须爽朗大笑，将杯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外翻酒杯，以示意墨台秋染。

墨台秋染会意，随后一点点饮尽杯里的酒。比起彡须的豪饮，墨台秋染的饮愈加缓稳踌躇。缓中又带着某种急，像水流一样急迫向往海洋的湍急，但又恰到好处。

“还说不愁？酒中牵肠，天涯海角心。”彡须掩饰掉了爽直的性格。

“是啊，江湖最信赖的销魂酒壶竟然就这样没了！我身为西北酒家的东家又怎么不愁呢？”本拿捏在手的酒杯被歪歪的斜放在桌面，摇摇晃晃了半天才肯落下。被月色照，殷红色的液体还格外妖媚鲜红。

“秋染，你这次来不是有事求我嘛？”彡须直起身来，正眼对着墨台秋染。

墨台秋染眼中的神已由慌乱变成冷漠，随之与彡须的对视又擦出一种严肃感。

“彡须兄果然了解贤弟，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是当面西北酒家所能干涉的了。我刚查到不归酒壶来自不二剑阁，其中的隐秘之事恐怕没这么简单。近来的不详之感频频让我头疼，再加上王介的托付更是让贤弟乏力。他在去赴宴之前，狠心甩的儿子老婆望我照顾。”

“所以你是希望我来照顾他们？你好安心去不二剑阁。”

“彡须兄果然懂我，不二剑阁掌门之争恐怕和这销魂酒壶脱不了太多关系。我此去凶多吉少，还望完成王介的托付，不要让我们西北酒家失信于天下。”一向以玩世不恭态度面世的墨台秋染也不禁严肃起来。

彡须定了会神，才答复道：“贤弟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这孤儿寡母的。”

几片叶子落在酒杯上，还带着温热。但拿杯的人早离去半响了。

彡须看着乱了的酒桌，心中也一阵杂乱。仿佛更像是一场离别。

去的人始终没回来，寻的人也未能如愿。这一约定迟迟让十字堂主彡须耗费了几十年光影。

如今按照天机道人的推算，有缘人就在眼前了。

“小子，我赠你一把剑。”彡须转身便抽出了一把细长的剑，边刃寒光，血槽狰狞。

“前辈?这礼物会不会太重要了？”小二手里接过宝剑，却轻如鹅毛，拿在手里好像拿了片纸，像夏日里忍不住炎热而附在树上乱叫的蝉，微微颤抖的薄翅。

“这本来就是等着你的剑，在这呆了十年。按照道人的指点把剑留给你。”彡须虽躲过剑光，但还是被剑气所憾。姹紫嫣红，万彩缤纷，千朵万朵梨花开的剑气。

“既然拿了剑就应该去找捕快了，这件事必须让朝廷知道。毕竟他们是最大的势力，也是江湖的主力。”

小二本来想再言却被彡须打断：你以后改名叫玠。因为这是你父亲的剑名。

父亲！湿潮的嘴蠕动着，半掩半张着轻声念出了二个几乎不可能再出现的字。

这一幕也看在彡须的眼里，当年那个被托付的孩子此时就在眼前，心中五味杂陈也由心而生。天下果然又有仙者诞生了，北斗星转，天地乾坤，世间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