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就有皇后懿旨进了沈家，这次来传旨的可不是皇后身边亲近的人，不过也是个身份不低的公公。

除了老王妃都出来接旨了，待沈霁和沈知凝那名公公还是客客气气的，是皇后的人，对冯氏等人自然不会留什么好脸色。

直接摊开懿旨宣读，大致内容就是说沈知悦口出狂言冒犯了镇南元妃，然后冯氏作为其生母管教不力等等，最后罚沈知悦抄写女戒百遍修身养性，冯氏则是抄写经书百遍给萧妘祈福。

这样的惩罚已经算轻了，最后那位公公特意说了句：“王妃与三小姐可别让丫头代笔，您二位是金贵不错，可娘娘金口玉言，岂容人忤逆？半月为期，到时若查出来不是您二人的笔迹，娘娘自会另作处置。”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丝毫不给冯氏母女反驳的机会。

女戒经书百遍。

冯氏可不是萧妘那等才女，冯家秉承的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别说是冯氏了，便是宫里的柔妃也只能认得大概的字，家里教得更多是女红和琴画，而冯氏精的也不过一手绣工罢了。

沈知悦如今八岁，沈家也没请什么女先生，沈知凝会的大多也是余嬷嬷所授，余嬷嬷当年跟着萧妘，琴棋书画各种都是不在话下，比起寻常的大家闺秀也更为出色。

二人心里不服气却也无法。

好在皇后并未因此降罪其他人，沈知凝倒是格外好心的没去幸灾乐祸。

沈知凝生辰除了皇后等人送了生辰礼，京都的好几家小姐也都送了礼来，到底是未来的五皇子妃，不比从前的镇南王府慧敏郡主，送点礼也是讨个人情。

翌日沈知悦冒犯镇南元妃与其母同受皇后懿旨责罚的消息便传遍了京都。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冯氏教女不严放任女儿口出狂言的事情，宫里的柔妃自然也是知晓了，连带着当今也是知道了。

这天沈知凝倒也管不了那么多，今日她要做的是去凌隐寺为她的阿母求一盏长明灯，这么些年她也不曾为阿母做过什么，到底还是心存愧疚的。

大清早的起床梳洗后就坐上老王妃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前往凌隐寺，怕她会出什么事，老王妃特意安排了护卫和不少人尾随。

约莫着大半个时辰的样子到了凌隐寺，这座寺庙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像是沈知凝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姐来得也不在少数。

青叶扶着沈知凝下了马车，走上那高高的台阶，除了吩咐去停马车的人，其余人紧跟沈知凝身后，生怕这位出个什么事老王妃定不会饶过他们了去。

因为是来寺庙，沈知凝打扮得很是素净，青烟色长裙曳地，挽着轻纱款步漫漫，一举一动优雅端庄，让人看了特别赏心悦目。

“那是哪家小姐？瞅着有些面熟。”不远处刚被扶下马车的一位看着五十多岁的妇人冲身侧的美妇询问道，慈和的目光却是看向这边的沈知凝。

她身边的美妇微怔，还没开口沈知凝就已经停下步伐，转身回眸循声望去，身子顿时僵住，才刚走上去几步，深吸了口气走近那人，盈盈拜下去。

“知凝见过外祖母、大舅母。”只有她自己知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有多害怕与外祖母她们相见。

她垂首敛眸，身后的一众奴仆不知如何称呼也只行礼作罢，唯有余嬷嬷红了眼，恭声与人请安，“奴婢见过老夫人、大夫人。”

这妇人与那美妇正是萧家老夫人与大夫人，也就是沈知凝的外祖母和大舅母，她们身后还站着两三个个妙龄少女，好奇的目光落在沈知凝身上。

萧老夫人颤着手亲自扶起沈知凝，看着眼前少女与记忆中女儿相似的眉眼，像极了当年的萧妘，十多年未曾相见，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沈知凝抬眸瞧她，萧老夫人生萧妘时已三十岁，萧妘生她时年方十八，如此算下来萧老夫人已六十多岁，哪怕年轻时是个美人，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许是保养得比较好的缘故，看着也不过五十出头。

“外祖母。”声音哽咽还掺着几分难言的委屈心酸。

萧老夫人顿时红了眼，女儿集结了她与丈夫所有的优点，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她已逝世的丈夫，而面前这个十多年不曾见过一面的外孙女儿的那双眼睛也像极了早逝的女儿。

伸手轻抚过沈知凝的鬓发，慈爱的眸子里溺满了宠爱，若非怨恨沈家害死了她唯一的女儿，她何至于数十年不肯踏足沈家半步，又何至于十多年来都不曾见过自己的外孙女儿呢？

虽然女儿是因外孙女的出生离去，可女人家生孩子，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她哪里就能怨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

“这些年都不曾去见过外祖母，不知外祖母身子可还健朗？”少女柔柔的声音仿佛像是莺啼婉转，姣好的面容，美好的年纪，熟悉萧妘的人看着这样的沈知凝都会忍不住想起当年的萧妘。

萧老夫人敛着各种情绪，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同沈知凝道：“孩子，委屈你了，这么些年是萧家不曾给你撑过腰。”

近来沈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让人想不知道都难，不止一次，萧老夫人差点就冲上沈家要为她的外孙女讨个公道了，然而萧沈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怨，沈知凝到底是姓沈，萧家又如何插手得了？

“您多虑，知凝不曾受什么委屈，祖母待知凝极好。”对于这位外祖母，沈知凝同样也是心存愧疚的，上辈子她不曾好好的唤过她一声外祖母，便是最后她与世长辞，做了皇后的她也不曾去上一炷香。

萧老夫人心酸不已，原本该和她亲近的外孙女儿……萧大夫人见了只得轻笑着打圆场，“母亲与知凝多年未见，可在这寺庙外叙话却也是不妥，今个是为妘娘来的，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是了是了，先进去，先进去。”

沈知凝与萧大夫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萧老夫人进去，给萧妘求过长明灯后，几人才去斋房稍作休息。

萧老夫人拉着沈知凝的手不肯放，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儿，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是萧家无能，当年拦不住你母亲嫁进沈家，如今也阻不了你嫁进皇家。”

人人皆羡那红墙绿瓦里的日子，殊不知多少美艳红颜都曾枯于深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处处危机，萧老夫人哪里就舍得唯一的外孙女嫁进去了？可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当今的圣旨以下，抗旨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她老婆子姑且不论，可萧家呢？萧家满门哪能就因抗旨不遵而被抄家？那让她以何颜面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母与皇后娘娘自幼的交情，她生前便同皇后娘娘说过若生女儿就与五殿下定亲，皇后娘娘怜惜知凝，特意求了皇上赐婚，是知凝的福气。”沈知凝已经开始接受这桩婚事，嫁给晏祁熠总比嫁给其他人来的好。

萧大夫人顺言在旁劝慰，“妘娘与皇后娘娘的交情一直非同一般，知凝这郡主的封号也是因皇后得的，母亲大可宽心，皇后娘娘定是不会亏待娘娘知凝的。”

对于萧妘这个小姑子，萧大夫人也是极其疼爱的，因为萧妘是萧家最小的孩子，她嫁进萧家时，萧妘也不过才五六岁的样子，可以说她是看着萧妘长大的。

看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渐渐出落成绝色佳人，可惜的是那样的佳人最后却是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真真也是叫人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