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帮你。137xxxxxxxx」沈安风打开手机，一条短信提醒，是沈沧海。他总羡慕他哥入伍后人生就像武侠里的英雄人物，江湖行走，朋友遍天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他也不墨迹，坐上出租车赶往市里的同时，联系沈沧海的战友：小李哥，你好，我是沈沧海的弟弟，他说我可以找你帮忙。

沈沧海大致跟小李提了一下，所以接到电话，对方也是立马切入正题：安风啊，你到了？三水哥跟我大致说了，你先到荣盛饭店，我在那等你，你朋友的事儿不好办，但也不是不能办，咱们合计合计。

好。

到了饭店，小李在门口迎他，推门进了包间，还有两个陌生人。小李忙介绍：何局，区公安局副局座，我的老领导；刘秘书，局座的秘书。

您好您好。沈安风陪笑，虽不知道为什么要请这两人吃饭，但面子还是给的足。

何局，这是邻省消防大队一队长沈安风的弟弟，小伙子长得跟他哥挺像吧？

呦！三水的弟弟啊！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怎么，你哥哥该升官了吧？

何局您抬举了，我哥前两年太拼命，有些伤病，我爸要让他复员了。

这么好的人才，退了可惜，不过这种危险的工作，身手不利索容易出危险，复原了也好。

这眼看走势不对，怎么唠起了家常？覃兮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沈安风有些着急，这边耳朵还在假装正经八百听领导说话，那边早飞了。

小李看情形也不再废话：何局，今天把您叫来，其实是有件事要请您帮忙。

哦？什么事？

何局，是我有事。沈安风迫不及待接过话茬，我一个朋友，大学学长，学习特别好，但是被误诊精神病，现在被关在四院，上午打电话让我想办法救他出来，我保证，他真的没病！

小李接着道：何局，您也知道，这进了四院的，没病也整出病了，孩子学习好有前途，可不能毁了呀。请您来没别的意思，就我们把人带走，您那边收到什么风别拦着，您看行吗？

这事，肯定不能明面上来，小李懂沈安风不懂，他差点就搞砸，好在小李稳得住事。人我们怎么弄是我们自己的事，绝对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想让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帮帮这孩子，家里培养个高材生不容易。

刘秘书，这事儿记着点啊！何局喝了口茶，对刘秘书说道，回身拍拍沈安风的肩膀：跟三水一样是个热心肠，放心吧，这是小事，要是弄不出人来，到局里开个证明，没事的。说完也没动筷子，起身走了。

得到了领导的首肯，两人也不多逗留，赶紧开车前往四院，救覃兮。

安风，这辆夏利不是什么好车，一会儿接到覃兮你俩开着车就跑吧，剩下的交给我，你哥救过我的命，我也把你当亲兄弟看，覃兮家里那边，我去做思想工作。

谢谢李哥。沈安风很是感激。

别急着谢我，我能做的不多，不被抓回来就是万幸吧，别想要太多了……

同性恋，在那时候，即使国内已经相当开明的21世纪，还是太难。就连一直帮沈安风想办法的小李，也从头到尾没提过，果然要接受，不容易啊。

覃兮趁护工不备，偷偷躲进卫生间，期待时间过得慢一点。等到晚上七点住院部的铁门一锁，沈安风除非钢筋铁骨，否则不可能进来。

小李带沈安风进了医院，有条不紊排队挂号，见了专家只说家里有人患病，来视察一下，伸手给了那专家一沓钞票，怎么也有一两千。那专家还装模作样推诿，手却将钱伸进了裤兜，沈安风见状内心翻了一个大白眼。

医生，我妹妹从小没吃过苦，就是因为搞对象抑郁了，我妈怕不治的话严重了出危险，又听说住院环境不好，所以我先来看看，这要是合心意的话，我们就来了，钱不是问题，您放心，重要的是别吃苦头。

听了这话，那专家抓起电话摁了几下：小杨，来门诊一下，有家属要参观医院，你给接待一下。放下电话，陪笑着让两位坐下喝茶，也不管后面还有多少人在排队等他看病。

沈安风想，就拖着时间吧，拖到下班救好几条人命，见钱眼开的庸医。

沈安风忽悠那个叫小杨的小护士带她去住院部，像个特工一样左看看右瞧瞧。他故意说话大声些，试图让覃兮听到给点反应，但很快被制止了：不好意思先生，请保持安静，这里的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大声喧哗，吓到他们。

哦对不起啊护士小姐，我知道了。对了，你们医院都能治什么病呀？强迫症算不算精神病？我们宿舍有人特别强迫症。

一般人可能对精神类疾病有误解，精神类疾病不一定就是精神病，但肯定是大脑神经里出了问题，说得太细您肯定也听不懂，不过强迫症一般不用住院的，如果觉得影响了生活，您可以让您舍友来看看。嗬，这里不光医生会忽悠，护士也挺能说。

嗯，是呢，我是听不懂了有点，那同性恋也算病吧，这个用住院吗？

算的，你想啊正常都是男的和女的在一起，两个男的或者两个女的在一起了，这不是心理变态吗？这种治疗一般周期长一些，得保证把他这个根儿揪掉，楼上就是同性恋的病房。

你们不知道，这同性恋患者啊一开始都倔，但治上一个疗程，肯定见效的。

沈安风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不住应和小护士，那小护士讲得也更有成就感，不由话多了。绕到楼上，沈安风示意小李拖住她，开始搜寻覃兮。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有灵犀，长长的走廊两间厕所，沈安风鬼使神差往临近楼梯这边的厕所里望了一眼，假意咳嗽，制造了点响声。

安风？不确定的声音响起，微弱得近乎没有，但沈安风听到了，惊喜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是冲进去的，隔了近十天的第一个拥抱，全是想念，他不由收紧了手臂，对方却突然一个躲闪，吓得他赶紧松开。

这才看到一个被折磨得脸上毫无血色的人，虚弱地瑟瑟发抖。他们打你了？沈安风不敢碰他，无措地想扶一下却不敢伸手。

嘘——覃兮受惊地示意沈安风小声点，赶紧带我走，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再待下去我会死的！每半小时会查一次房，我已经出来十分钟以上。

沈安风脱下棉衣，裹住覃兮，问道：能跑吗？

覃兮点点头，算作回应。现在，有了一线希望，就算爬也要爬出去！

好，我拉着你。记住，我让你跑的时候你就死命跑，千万不要松开我。

覃兮使劲点点头，伸手抓住沈安风，紧紧的，十指紧扣。被沈安风的外套蹭起衣袖，露出里面青紫的痕迹，沈安风不忍再看，他掏出手机给小李打电话：李哥，找到了，人被折磨得不像样了。

小李一下明白过来：钱包落车上了？那你回去取吧，我和杨护士看就行，那我们不等你了啊，你认识路吧？自己回去吧。算了，要不你直接回车里等我吧，一会儿我就完事儿了！说完若无其事挂了电话，真是丢三落四，杨护士，咱别管他了，接着走吧。

沈安风鬼鬼祟祟露出头，左右看看，楼道里空无一人，恐怕现在还没人意识到覃兮偷跑了。于是大摇大摆走出来，一起下楼。

医院的病人都穿着病号服，覃兮穿了沈安风的大棉衣，乍一看确实不会当成病人。可毕竟只是粗劣的伪装，一定要眼疾手快，尤其到了一楼大厅，更是人多眼杂。

沈安风不是覃兮，他再紧张再不理智也还能思考，而在这里接受了快一周摧残的覃兮，越接近自由，越不自然，内心的压力也越大。

还没迈下二楼的楼梯，他的腿倏地软了，走不了。他比谁都想离开，但紧绷的肌肉让他腿肚子转筋一点力气都没有。

覃兮，还有一点点，咱们就自由了，坚持坚持好不好？咬咬牙，来！我搀着你，你这样肯定走不出去就会被发现的。

安风，我不受控制，我腿抽筋儿了。

这时，沈安风二话没有，胳膊一揽，嗖地背起他，快速向一楼冲去，随手拿起楼道暖气上温的两瓶葡萄糖：覃兮你抓紧，咱们得制造点混乱。

跑到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其实并没有谁注意他。他一步不敢停，继续狂奔，回身将两瓶液扔进一楼左侧人较少的走廊里。咣咣两声，带着回音让空旷的楼道显得声音巨响。顿时大厅内鸦雀无声，大家纷纷向楼道探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