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凝轻轻嗤笑，何其讽刺？接过手书收起来，“时过境迁，如今再追究已错失良机，凭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余嬷嬷到底还是久经世故，很快就平和了面色，神色自若的低语道：“姑娘可寻萧家。”

沈知凝转眸看她，等待她接着说。

余嬷嬷认真道：“萧家恨的是当年小姐难产去世，这些年才和沈家断得干干净净，而您是因为您的出生害得小姐丧命，当年老夫人有多宠爱小姐，您不知，老奴却都看在眼里，是因恨极悲极才对您不闻不问，可归根究底您是小姐的亲生女儿，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若您登门，岂会对您真的视而不见？”

上辈子新帝登基萧家覆灭时，她那从未谋面的外祖母便已离世。

沈知凝不知那样个妇人待她到底是如何，毕竟对于没有见过面的亲人她也不知该作何感受。

素手拢了拢身上的绣花披风，眸光看着前方有些萧凉，“萧沈两家十多年因阿母已是恩断义绝，如今我登门拜访，萧家若肯见，丢的是祖母的脸面。萧家若是不见，萧沈两家面上都不会好看。”

余嬷嬷也是一脸凝重，萧家是百年世家，而沈家是新贵，无后的沈家已可见来日衰败，然而萧家如今正值盛景，萧家不曾对沈家出手已是仁慈。

“待阿母案破之日，萧沈两家恩怨亦是不会断绝。”沈知凝垂下眸去，眼里情绪复杂，让人也看不大清，“外祖母姑且会怜惜我是阿母的女儿，可是旁人呢？那些舅母呢？她们到底也还是外人，而我也不过是萧家的外孙女罢了。”

她格外咬重外这一字，语气里充满了悲凉，并非是她不愿能够多些亲人，而是那些亲人也不是能够把她当做亲人。

余嬷嬷也是无可奈何，连做主子的都无能为力，就更别提她们这些做奴仆的了，老爷子年纪大了，也早就辞官颐养天年。

“三月初二，阿母忌辰，嬷嬷陪我去凌岩寺吧。”看着簌簌而落的粉色花瓣，沈知凝轻声细语道，微蹙起的眉头隐约可见几分感伤。

三月初二，萧妘忌辰。

三月初一，沈知凝生辰。

沈知凝出生一刻钟后萧妘就与世长辞，然而恰好就是分成两天。

说来沈知凝也觉得自己是不孝的，上辈子嫁给晏祁焕后，日日都活在算计之中，步步为艰，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甚至于从未踏足过萧妘的墓地。

沈霁待她无父女之情，可萧妘待她却也是慈母之心，只是奈何世事无常，其实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沈知凝也是崩溃的。

她的阿母为了她能够活下来，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作为母亲的女人都会做的选择，但是她自己却是亲手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余嬷嬷微怔，侧目看着沈知凝与自家小姐极其相似的五官，有些许恍神，这些年没人记得姑娘生辰，好像王府的人也都忘了小姐的忌辰，而这也是姑娘第一次提出要去凌隐寺。

凌隐寺位于京郊，是晏朝赫赫有名的寺庙，大户人家多是有家庙的，可去青杨寺的贵妇小姐依然络绎不绝，只因玄通大师的名号令凌隐寺香火鼎盛。

可真正能见到玄通大师面的人却寥寥无几。

沈知凝这次去凌隐寺，一是想为萧妘祈福，二是为老王妃去求个平安福，三则是要见一见玄通大师。

原先沈知凝是不信佛不信命的，认为人定胜天，可当她死而复生，一切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当初玄通大师更是一语成畿。

当时的她已是皇后，位主中宫母仪天下，机缘巧合得见玄通大师，大师却言她一生虽贵不可言，却逃不过孤苦，只有涅槃重生才得以化解。

重生之后细思才明白玄通大师当初的那一番话，她一生无子最后凄凉离世，死而复生之后一切也就化解了。

她想去问一问这辈子她会走得如何。

是否还是一生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