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发生在荣安院的事也告一个段落了，悦姐儿被太妃下令软禁在屋里，特意指了荣安院的两个婆子看管，不准她出来兴风作浪。

沈知凝的日子过得倒也平淡，近来除了上午去荣安院跟太妃学习，曾嬷嬷教规矩也免了，只是时常跟在她身旁。

曾嬷嬷对余嬷嬷很客气，她也是知道余嬷嬷身上是有品阶的，萧家女身边的大丫头可以说是丝毫不逊色一般人家的闺秀，甚至于可以说比那些名门贵女也是不差的。

余嬷嬷是自幼跟在萧妘身边的，她是萧妘奶娘的女儿。

萧妘的奶娘是萧家的家生子，原先是跟在萧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对萧老夫人有过救命之恩，萧老夫人特意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可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奶娘嫁的虽是商户，可却是正经的嫡妻，只不过那商户表里不一，娶了奶娘回去后更是百般作贱，加上奶娘迟迟未有所出，好不容易有了身子生的又是姐儿。

奶娘在月子里的时候，府里有孕的妾室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也就算了，她最恼的则是那些妾室竟然打了她姐儿的主意。

为母则强，所有女子都是这般，为了尚在襁褓的姐儿，奶娘回府求了萧老夫人的恩典，萧老夫人也是念旧的人，当即就帮着奶娘和离。

和离后奶娘带着姐儿孤儿寡母的，也只能求恩典再入府伺候，恰巧萧老夫人怀着萧妘，萧老夫人想着觉得奶娘是自己人，便留着她母女在萧府。

奶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带着姐儿就留在萧府了，萧妘没多久就出生了，余嬷嬷是打小就认识萧妘的。

她见识了萧家所有人对萧妘的宠爱，可她却没有嫉妒过什么，在她的心里姑娘就是姑娘，奴婢就是奴婢，虽然姑娘待她极好，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奶娘是个安分的性子，可出嫁的那几年熬坏了身子，早早便去了，余嬷嬷却一直陪在萧妘身边。

萧家也是重恩情的人，念着奶娘曾对萧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对余嬷嬷的教养可也不逊于萧妘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萧妘比余嬷嬷聪慧，学东西起来自然比余嬷嬷快许多，可余嬷嬷功底学的扎实，不及萧妘，却足以和晏都贵女相比。

像余嬷嬷那样的身份，跟在萧妘身边也是极得脸的，奶娘当年出嫁的时候就脱离了奴籍，后来再入萧府也没没入奴籍，连带着余嬷嬷也并非是奴籍。

萧妘出阁后，问过余嬷嬷的意见，给她找了夫家，余嬷嬷夫家出身寒门，无父无母，也是天算不如人算，遭山贼迫害她的丈夫尸骨无存，她带着幼女投奔萧妘，幼女伤了根本在沈知凝未满月时夭折。

她把对幼女的那番慈母之心全部都给了沈知凝，沈知凝对她来说虽是她的小主子，可亦如同亲女。

只不过更多的她重主仆。

可以说余嬷嬷通身的气度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大家闺秀。

下午闲暇时光，沈知凝捧着书卷歪在靠窗的美人榻上品阅，曾嬷嬷刚想开口说这不雅，被余嬷嬷拦下。

“姑娘难得轻松，随她去吧。”余嬷嬷眸光慈和的看着沈知凝，对曾嬷嬷说道。

轩窗只开了个小小的缝隙，屋子里候着的人只有两位嬷嬷，外头的天寒地冻与屋里的温暖如春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位嬷嬷皆望着榻上的人出神。

榻上的少女穿着嫩绿色配白色兔毛滚边的短袄，青绿色的暗纹曳地长裙，上头精致繁复的绣纹远看并不清晰。

乌黑的青丝松松挽着髻，未及笈的缘故留了大半垂落身后，如上好的丝绸一般铺开，脸上粉黛未施，一颦一笑间风情展露无遗。

发上唯一的装饰只有一支碧玉簪，最打眼的是耳垂上的那对玉坠，看似简单的耳饰却是精雕细琢所得，上头的花样是萧妘最爱的梅花。

窗外冬日的暖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替她镀上一层光辉。

沈知念与沈知许走进清扬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二人皆为之侧目。

“大姐姐真美。”沈知许软糯的声音响起，打破一室的寂静。

余嬷嬷和曾嬷嬷见两位姑娘微微福身，沈知念和沈知许也上前对沈知凝见礼，姐妹之间只是最普通的礼数。

沈知凝在沈知许出声的时候就已经扔下书卷起身了，朝二人扬眉浅笑，上前去迎，“两位妹妹何须如此多礼。”

对着两位堂妹，沈知凝露出的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不像沈知心姐妹她们。

“阿娘自幼教导礼数，便就时时刻刻都记在心头。”沈知念也对她露出友好的笑意，突然来到莫名的地方，同龄的姐妹就很容易让她亲近。

沈知凝有些恍惚，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沈家几位姑娘都是低嫁，太妃的去世，二妹妹拖到快双十年华才出阁。

原先定下的人家退了婚，后头嫁的竟然只是正五品御史中丞家的那位嫡长子，据说是出阁没多久后就香消玉殒了，个中缘由当时已经是三皇子妃的她并不知晓。

明明是这样天仙似的人儿，最后却也是红颜薄命。

沈知许睁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清澈干净的目光很容易给人好感，并不是第一次来清扬院，可还是觉得大姐姐这里很好看，大姐姐也长得很好看。

拉着两位妹妹一同坐下，沈知凝才与两位嬷嬷说道：“嬷嬷去让绿衣做些梅花糕和其他糕点来，再取茶炉等我亲自给两位妹妹泡茶。”

绿衣做的梅花糕让沈知凝这个吃过很多好东西的人也觉得十分美味，

王府里的梅花糕，三皇子府里的梅花糕，宫里的梅花糕，还有各家宴席时的梅花糕，她想大抵都不及绿衣做的梅花糕。

两个嬷嬷得了吩咐离开了，沈知念姐妹来清扬院也只各自带了个大丫头过来，见姑娘们进屋坐着，都十分有眼力劲的站在门的两边。

“大姐姐怎知我最爱梅花糕？”沈知念娇糯的开口。

小人儿穿着嫩粉色配白色兔毛滚边的短袄，浅蓝色的落地百褶长裙，裙幅上绣着不起眼的花样，却十分的精致。

今儿外头开着太阳的缘故，姐妹二人过来清扬院也未着披风，梳着个双丫髻，头饰只有一对珠花，只是简单不过的装扮却显得小人儿愈发的粉雕玉琢。

沈知念嗔怪的瞪了眼自家妹妹，含着笑打趣她：“你这妮子到哪都只记得吃，你最爱的何止是梅花糕，只怕是能吃的糕点都是你的最爱。”

沈知许嘟着嘴，有些不满自家姐姐的这种行为，“姐姐！”

“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沈知念看着妹妹这副明明炸毛却不敢无理取闹的样子就觉得好玩，以至于她常常爱逗她。

她们姐妹间这样轻松的相处令沈知凝心生羡慕，上辈子她虽亲近沈知心姐妹，可大多是她们为了权位虚名奉承于她罢了。

相比沈知许的活泼可爱，沈知念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比任何一个晏都的贵女都不差，林晚虽宠爱女儿，可对嫡长女的要求格外高。

比起母亲，沈知许最怕的还是她长姐。

沈霆外放的地方在靖州，作为靖州地位最高的官员，作为沈霆的嫡女，沈知念姐妹无疑是靖州贵女追捧的对象，可她们的不骄不躁才是真正贵女的体现。

沈知凝托腮看着二人，眉眼里也染了几分笑意，“我瞧着二妹妹和四妹妹感情真好。”

看着沈知许，她也忍不住想要个妹妹了，只不过她是个连母亲都没有的人。

垂下眸，掩去眸中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