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翎心中也清楚，他只是一颗棋子，一颗皇帝用来压制湛王东方湛的棋子，没了湛王，皇帝第一个要除的，便是他。

所以表面上，翎儿身为少年风相，深不可测，权势滔天，可是实际上，他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踏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锦瑟摇摇头，这些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要做财掌天下的财神，那便够了。

破月又转头冲锦瑟道：“这些年，你很明智，没有如同翎儿一样，锋芒毕露，但是，财神这个位置，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做。”

财掌天下，大陆首富，有太多人，想打琉璃宫的主意，可以说，琉璃宫的产业，比这世上最大的三个国家的国库加起来还富有，没有人不会眼红，也包括、也包括三国皇帝，更何况锦瑟还不会武功。

“我知道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努力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放弃？而且……”锦瑟顿了顿，垂下头把话放在嘴里。而且，她没有破月的智慧，没有破月的内力武功，她只是一个现代人，除了琉璃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破月做些什么。

当年，她穿越来到了这里的青楼，举目无亲，是破月，不，是袭月，是那个一眼清澈浅笑盈盈的袭月，眸光一闪，一句“你留下吧。”如同天神般拯救了她。她知道，她的“主角光环”，让她抱了这世上最粗的大腿——天机一脉。

人都是喜欢美好的事物的，而那个天真无暇的孩子，拥有这世间美好的一切：万众瞩目的身份，倾城绝世的容貌，傲视天下的武功，还有如同水晶般纯洁的心灵。于是，她喜欢那个孩子，虽然她名义上是小公主袭月的侍女，但她情不自禁把袭月当成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孩子来爱护。

可是，她必须有自己的本钱才会不让那个孩子如同武林大会上一样，遭人暗手。所以她发誓，她锦瑟，要一步一步，走上这世界的巅峰，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袭月被武林追杀，落崖死了的消息，是无痕告诉她的，她知道，无痕只是在试探自己，天机一脉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无痕只是在借她的手，试探袭月究竟有没有死。

于是，她强忍着到处找人的冲动，只是打听整件事的经过，然后肆无忌惮的用自己的手段，一步一步将整个天下的经济抓在手上。

无痕不会招惹她，可是她讨厌被人盯着，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让他看看她的本事。无痕是聪明人，东方湛既然对袭风袭雨那般容忍愧疚，那么她身为当时袭月身边的唯一侍女，东方湛同样不会让她死，无痕若是不想再次惹怒东方湛，绝对不会对她动手，反而，还要再她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

忍了一年，无痕终是撤了表面上的所有影子，这个时候，吕炎找上了门，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找的人，在昆仑山，来不来，随你。”她虽奇怪吕炎怎么知道无痕撤出了眼线，却也忍不住跟着他上了昆仑山。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孩子站在桃树枝头的背影，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满身悲伤，满身落寞。

树枝摇摇晃晃，身影摇摇欲坠，她整个人，单薄得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

破月转头，看向她，惨淡一笑：“锦瑟，师父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破天机了……”满眼都是无助，满眼都是绝望。

“锦瑟，从今往后，我···就是天机子了啊，天机一脉的···掌权人，天机决策者，昆仑山的主人，多么伟大耀眼啊……”

这句话说完，锦瑟立即红了眼眶。

绝望要什么地步才会瞬间白头？

无助到什么程度才会让堂堂天机子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只知道，那个孩子，即使被全世界抛弃了，即使变成了全世界都喊打喊杀的女魔头，她锦瑟也要护着她。

“睡吧，浮生不过一梦，那不过是天机子的劫，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她这样对破月说。

善于骑马的人通常死于坠马，善于游泳的人都会死于溺水，而那个孩子，成为天机子之后，晓天机善谋略，万事纳于胸壑，是不是终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心魔？

她看着破月越来越消瘦的身影，看着她整天整天站在桃树枝头，盯着破天机的画像，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沉默，如同死人般没有了人的情绪。她叹了口气说，“小月，为自己找点事做吧，天机一脉，只剩你一个人了，它需要一个传人，不是么？”

破月眨眨眼，现在，她唯一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眨眼了，也只有在眨眼的时候，她才不像个死人。或许，只有牵扯到天机一脉，牵扯到破天机的全部心血，破月才会有一丝丝动容。

于是，她下了一趟山，于是，有了破风翎，然后，破月眼中终于多了些生气，不再空洞无神了。

但是，哪怕只变了一点点，那就够了，够了。

锦瑟陷入自己的思想，破月一向不爱说话，一时无话。

夜未央，灯火阑珊诉寒凉，波光影里暗荡漾，远去，还有指尖香。

“啊，我到是忘了，”锦瑟蓦的打破寂静，“我记得我要请你救个人的。”

破月皱了皱眉，貌似有这么回事儿，于是，她“嗯”了一声。

“这么淡定，难道，你知道是谁？”锦瑟一扬眉，故意为难道。实际上，无论什么时候，破月都是这般淡定的。

破月却是想都不想，直接道：“万药谷主，慕容腾？”

锦瑟目瞪口呆。靠，天机子真么就这么牛？简直没天理！

破月微微摇头，这个不难猜，锦瑟的朋友不多，大多是女子，而且个个都是巨商，小伤小痛的有大把人排着队等着治，用不着她出手。

武林中何最珍贵？兵器之后，便是药材，而万药谷一年之内出售的药材数之不尽，这些年在锦瑟这位琉璃宫主的合作之下更是恐怖，若不出意外，慕容腾这位万药谷主的地位不比东方湛低多少，可实际上呢？

低调固然可以藏拙，但过度低调就不正常了，锦瑟，破风翎为人低调却依然名震大陆，东方湛十年不踏出凌霄宫却依然是武林至尊，相比起来，慕容腾简直低调的有问题，今年的武林大会，慕容腾更是没有露面，而是让女婿柳轩前来，直接放弃比赛。

她破月要救的人，除了慕容腾，还有谁？

猜她要救的是谁？简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见锦瑟一脸吃惊，破月不禁弯了弯嘴角。

“呃……”锦瑟咽咽口水，“貌似宫里还有些事，我先去处理，明天接你去万药谷。”接着便一溜烟儿跑了。

靠，天机子太变态了有木有？不仅武功变态，头脑变态，连常年冰山的脸微微一笑都想让人去死有木有？她是个女人！女人！居然都被破月的微微一笑迷昏了头！死人一样冰冷的脸突然如春水般笑了，是个人都挡不住！

这一刻，锦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东方湛可以为了她能一直笑着，把她宠上了天，为什么袭风袭雨能为了她不惜跟武林头号势力凌霄宫作对，为什么破风翎那般聪明绝顶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喜欢上他的老师……

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而破月的一笑，倾了全天下。

翌日。

万药谷。

药香盘旋，令人心旷神怡，疲惫尽扫。这万药谷，名不虚传，只是随便一嗅，便闻到了数百种药材。

“万药谷是全天下药材最广、质量最好的出产地，就连昆仑山那些移植过去的也是从此而来，有太多人想打这里的主意，所以慕容腾倒下的消息一旦外泄，整个万药谷就完了，语嫣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大夫，而一般的大夫也不一定能治，所以，我只有请你过来咯。”锦瑟耸耸肩，无比诚实道。

“嗯。”破月点点头，慕容语嫣也不算太笨，“慕容腾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可谁会毒到这个万药谷主呢？他可是对药材熟的不能再熟了。”锦瑟不解道。

“是障毒，万药谷药材太多了。”留下这句话，破月不再言语，因为，有人来了。

脚步声，繁多而有序，许久，一个青衣少妇便出现在眼前，身后跟着数名手持长剑的丫头。“锦瑟姐姐，你终于来了。”

锦瑟努努嘴，示意破月在身边，青衣女人微愣，收起少女的模样，大大方方拜了个礼，恭敬而隐隐含喜：“妾身语嫣，见过天机大人。”

破月点头，不语。倒是身边的锦瑟没了恭敬，打趣儿问道：“语嫣，你那丈夫呢？”

慕容语嫣眼中的羞涩一闪而过，不语。她身后的丫头倒是时不时打量破月，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望。

“安啦，天机大人超脱世俗，不会在乎这些世俗礼节的。走啦走啦，你还不让我们进谷了不成？”

慕容语嫣尴尬的看看破月，她不明白，为什么锦瑟敢在天机子面前这么放肆，那可是天机子！谁都记得，武林大会上在天机子面前放肆的人，天罚之！

不过，她也算了解锦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就微微一笑，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带路，身体始终绷得紧紧的。锦瑟敢在天机子面前放肆，她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