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和乐
五殿下来过王府的事自然传进沈知凝耳中了,沈霆夫妻和沈霜回府,躺在床榻上的沈知凝望着头顶的床帐陷入沉思。
辗转难眠,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那些刀光剑影如履薄冰的日子,如今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她不知道自己最后还会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五殿下的情深义重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他待她还会如初吗?
还有要怎么才能保住小姑姑?小姑姑身子一向好,最后却在生产时一尸两命,绝非偶然定是人为。
翻了个身却是惊了外间并未睡熟的余嬷嬷,她起身进来替沈知凝掖了掖被角,面上露出怜爱之色。
“姑娘该睡了,时辰不早了。”
沈知凝抬眸对上余嬷嬷那双饱含怜爱的眼睛,心头忍住一抹酸涩,唯有这个老人至始至终都疼爱着她,而她却害得她安享晚年都不能够,甚至为了她付出性命的代价。
不经意红了眼眶,泪即将夺眶而出,沈知凝突然一头扑进余嬷嬷怀里,失声痛哭。
余嬷嬷一愣,却什么也没有问的拥她入怀,那双不再白皙细腻的手轻轻拍着沈知凝的后背。
她一直都知道姑娘其实过得很辛苦,在这偌大的王府里,生母早逝,父亲再娶,对她不闻不问,病了冷了身边关怀的也只有奴仆。
“嬷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这么对我……”
隐忍多年不发的情绪顷刻而泻,这一刻的沈知凝放下所有心防和心计,余嬷嬷在她心里是跟母亲一样的地位,也只有在她面前她才敢露出脆弱。
她的话令余嬷嬷一惊,强压住心头诧异,安抚着惴惴不安的她,“姑娘可别难过,他们不晓得姑娘的好,是他们识人不清。”
她以为姑娘说的只是镇南王所为,殊不知沈知凝恨的是上辈子的种种,所有人都把她当做棋子,生父待她凉薄无情,丈夫待她至始至终不过利用。
就连她一向疼爱的亲妹妹也不过是披着美人皮的蛇蝎,她们要的是她万劫不复。
沈知凝期待过母爱,也期待过父爱,这一切都毁在她以为的至亲手里,她对沈霁最后的孺慕之情亦是沈霁亲手所毁。
越是想心里头越是难受得紧。
积压在心头许久的情绪,只有沈知凝自己明白她是多绝望,她是为自己那可笑的一生哭,是为她早逝的阿母哭。
这一夜沈知凝彻底释放自己的情绪,余嬷嬷安抚她叙旧,才见她哭累了睡过去,又怕她明儿起眼睛红肿,去清扬院的小厨房又煮了几个鸡蛋给她热敷。
一夜无梦,这是重生以来沈知凝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醒来时她和余嬷嬷谁也没提昨晚的事,望着镜中已隐约可见日后风华的面容,沈知凝有些子恍神。
面若桃李明艳肆意仍不得那人的心,她却记得他嫌弃的是她不解风情。
“郡主可想好除夕夜宴要穿的衣裙首饰了?”青竹拿着篦子一面给沈知凝梳头,一面问道。
昨儿五殿下来说让太妃和二夫人在除夕夜宴带郡主进宫的事情几个丫头也都知道了。
沈知凝微愣,瞧着镜子里面容稚嫩的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除夕夜宴的事。
除夕夜宴每家只能有两位小娘子进宫,以往进宫的都是沈知心姐妹二人,而她则是独自守在冷清的清扬院里。
虽然不得镇南王夫妻欢心,可太妃也不是亏待孙女的,底下伺候的人也不敢怠慢沈知凝,到底是王府嫡出的姑娘。
“祖母可有安排?”没有太多的犹豫的询问,沈知凝一时也有些犯难。
余嬷嬷进屋接替了青竹手头的事,麻利的替沈知凝绾着发,又同沈知凝道:“姑娘宽心便是,衣裙的事想来皇后娘娘会送过来。”
她虽非皇后身边的人,可自幼跟在自家娘子身边服侍,自家娘子又跟皇后处的好,是极了解皇后性子的。
沈知凝点点头,余嬷嬷手法娴熟的替她梳了个双丫髻,又挑了对蝴蝶簪替她簪上,右髻加了支点翠步摇。
瞧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面容不施粉黛就足够惊艳,换了身月白的袄裙,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婉约,弯弯的眉眼含着笑。
“姑娘是去太妃那用膳,还是用了膳再去太妃那请安?”余嬷嬷询问沈知凝的意思。
沈知凝近来多是去太妃处请安,又被太妃留下用早膳,今儿听余嬷嬷的话,也没做过多的思索。
“去祖母那处吧,今儿二婶和几位妹妹肯定也去给祖母请安了。”沈知凝也是熟知自家祖母的性子的,比起沈霁这个大儿子,她的祖母更喜欢的是小儿子夫妇以及小女儿沈霜。
余嬷嬷只点头,让人替她准备披风和汤婆子,一众人才跟着她去荣安院。
今儿沈知凝来得比平日还早上一些,未料的是在院外就碰到了林氏母女,沈知凝对林氏这个二婶还是极有好感的,乖巧的上前见礼。
“二婶婶安。”
林氏看着乖巧的侄女,对她笑眯眯的颔首说道:“凝姐儿来得真早。”她也是个直爽的性,这话换了冯氏只怕是对沈知凝的讽刺,可沈知凝明白林氏不是那个意思。
沈知凝弯眉,露出笑容,“二婶婶来得也很早。”
十来岁的小姑娘明艳得很,林氏透过她仿佛看见记忆中那个娴静貌美的大嫂,比起如今的冯氏,萧妘才配得上镇南王妃的身份。
萧家所出的女儿可不是冯氏能比得上的,她也知道大嫂为何会红颜薄命。
林氏没做多想,几人一同踏进荣安院,太妃已经起身,楚嬷嬷亲自出来迎几人,直接道是太妃让她们去花厅用早膳。
不得不说太妃是极了解林氏这个儿媳妇的,所以几人进来便直接让她们过去用膳。
陪在太妃身边的还有秦侧妃,看见几人进来也颔首微笑打招呼。
用膳时讲究食不语,几人都是有教养的人,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跟林氏过来的只有沈知念与沈知许,沈知景则是留在院里和沈霆一处。
用完膳后几人坐下谈笑,祖孙和乐的模样令往日冷清的荣安院也热闹不少,恰逢沈霁休沐,沈霁夫妻过来请安的时候,沈霆父子也过来请安了。
几人进屋见着的就是其乐融融的场面,冯氏瞧着心下不大舒服,只是几人都规矩的给太妃见礼。
太妃叫了起,没搭理冯氏母女,反而亲热的对沈知景道:“这孩子当年出生时我也未瞧过,如今倒是长这么大了。”
提着儿子,沈霆面上掩不住的得意,可在外漂泊多年,不免心生愧疚:“是儿子不孝,多年未归,劳累母妃担心。”
“回来就好。”太妃千言万语只剩这四字,她日夜思念的小儿子一家回来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霆冷冽的表情带了温和,还同太妃说了些沈知景的事情,还提及沈知景不久前已经考中秀才,准备要考举人的事。
对于这唯一的嫡亲的孙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太妃心中惊讶面上不显,反而称赞了一句,比起驰骋疆场她更希望后辈能走科举。
丈夫的死令她始终耿耿于怀,这些年若非为了几个孩子,只怕当年她就已经随丈夫而去了,可她不能让孩子刚没了父亲又再失去母亲。
年幼的儿女们,她还未曾看到他们成家立业,哪里就放心撒手人寰了,如今孩子们过得不错,她才觉得欣慰。
沈知景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拱手对太妃作了个揖,“孙儿定不会叫祖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