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阴暗无比，不见一丝光亮。

我被关在这儿的日子，转眼已半月，其间被狱头好吃好喝地待着，没有繁琐的礼节限制，倒也过得还算自在。

有些时候，我甚至想一辈子在这儿。

在这儿待得久的人呢，夜晚会听见有某种液体滴落于地板上的生意，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声音很远，但是又很近，像是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膜，在夜声人静时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

太阳穴会突突地跳。

我时时会瞧见有不死心的人犯，身上挂破布烂衫，垂死挣扎地一遍遍诉说自己是冤枉的。

怨从心起，恶由心生。

自开国以来，这天牢已用献血祭养了无数的怨魂。

身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我心里难免郁结。

没事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待在狭小牢房的角落里，整个人蜷缩起来，想很多很多事。

如此这般，一日便过去了。

……

我蹙眉，微微睁开双眸，隐隐约约听见枯黄草堆里传来的窸窣声响，牢里光线极暗，分不清昼夜。

从高高的窗户望出去，月亮挂在枝头，只是一个淡黄色光轮，四周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两声极轻的鸟叫。

我咬了口昨日剩下的半个饼，警觉立起身子，蹑手蹑脚地向那发出奇怪声响的角落走去。

这牢房里，没那么干净，总少不了蛇虫鼠蚁。

我拨开一部分草，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比我还要高一头的草堆后面，藏了一条足足有三尺长的蛇。

似乎是蛇因突如其来的光线受到惊吓，它扭动着纤长的身体，正朝我移动。

这寒冬腊月的，如今正好抓一条蛇来活动活动，能暖暖身子，不再那么僵硬。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是若运气好擒住了它，再在这儿想办法生出一堆火来，今夜便能吃上点心了。

我往后稍稍挪了一小步，毫不犹豫撸起袖子，静静等待着它飞蛾扑火。就好像手法老练的猎手，屏息凝视，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它直起上半条身子，立在快要凝固的冰冷空气中，吐着独有的分叉芯子与我对恃。

听宫里的老人说，天牢里的蛇是由死去之人怨气所化，无比凶狠且极少数带有剧毒。尝有剧毒之蛇于牢内泛滥成灾，被派去治蛇之人多数死于毒蛇嘴下。

而此时半立在我眼前的蛇，皮相之花色令人眼花缭乱，有规律的黑色细线布满深黄色皮肤。

一黄一黑，警示人们切莫靠近，免受其乱。

蛇我并非没有杀过，只是事隔经年，手法略有生疏。

我不自觉吞了口水，按照瑛姐当初教的老法子一步步往后挪，挪至对蛇来讲，相对空旷的角落，再一把扑上去，掐住它的七寸，那是蛇薄弱的地方，若掐得住，便能再找机会把它杀死。

勉强也算超度怨魂，阻止它们再为祸人间了。只是方式未免有些残暴。

灯火如豆，远远看去，模糊的月泛着苍白的光。

趁那条蛇暂时没有大动作，我出其不意，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果断掐住它的七寸。

蛇在拼命扭动身子挣扎，蛇身死死缠住我的手臂，我感到它还在一直收缩着，力气大得惊人，它的蛇身上还分泌了不知名的粘液，摸起来滑得很。我攥紧捏住蛇身的双手，避免因我的放松警惕而让它抓住机会挣脱。

徘徊的月色幽幽踱进来，温柔地洒在乱草堆上。伴随时间推移，双臂越来越麻，力气也似乎跟不上了。

早知如此，我本应在擒住它时便把它扔得远远的，不该一时嘴馋，贪图鲜美烤蛇肉的。

正当我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懊悔时，一把尖锐短箭飞了过来，正好与蛇的皮肤擦过，深深插进我身侧的墙壁。尖锐处残存丝丝血迹。

我本该庆幸，大难不死，有贵人相助，可那蛇受了伤，缠着我的蛇身越发缩紧。

它死死地缠住，一分一毫都不肯放松。我苍白的手早已没了力气，皮肉紧绷，略泛青色。

看来，那使弩的神秘人到底是助我一臂之力还是要害我死得干净利索，还有待考察。

“滴答，滴答……”

耳边响起水滴落的声音愈来愈大，太阳穴突突地跳。

令人混乱。

却不知怎的，那股子野蛮劲头却倏地消退了下去。手臂一阵发麻，里头的血液忽然流畅许多。

我连忙抓住这个机会，把那条难缠的死蛇用力甩到墙上，又挪至墙角把它捡起，再重复了好几十次。

好让它死得透彻。

我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自言自语：“今晚老娘吃定你了！”

言毕，掏出身上早已准备好的打火石，寻了一处干草，对着幽幽月光，意图扒了那死蛇的皮。

“箭上浸了失心水，不能吃了。”我听见满含笑意的嗓音低低传来。

擒着蛇尸的手微微一顿，我错愕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