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来得比沈知凝想象中的要快，宝蓝色的衣裙衬得她明艳照人，发髻高绾珠翠环绕，整个人看着很是神采奕奕。

若论其姿容，萧妘属于那种标准大家闺秀的大气端庄，而冯氏则是像极了魅惑人心的狐狸精，这也是老王妃不喜欢她的一个原因。

确实冯氏没有当家主母的贵气，这副模样当个妾室自然是千娇百媚，偏偏是做了人正妻，哪怕她只是个继室。

身姿摇曳的走来，拜行大礼，“儿媳给母妃请安，您大安。”

地上支离破碎的茶盏太妃并未让人处理掉，任由一地狼藉之相，冯氏的目光掠过只做不知个中缘由，睨了眼沈知凝，也只是规矩的请安。

冯氏再怎么也是人精似的人物，否则这么些年她也不可能坐稳镇南王妃的位置，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她早就学的炉火纯青。

“青黛是你给凝姐儿的？”并不理会冯氏的请安，太妃似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熟悉她的人却知道她已经动怒，楚嬷嬷在旁伺候得小心翼翼。

对于冯氏的到来，沈知凝并没有起身行礼，以往是她年纪小不明白，不过区区没有诰命的继室，她堂堂慧敏郡主无需将她当回事，称她为母妃是她给她的面子，可要不要见礼也是看她心情。

冯氏心里对于没有早早弄死沈知凝这个小婊子懊恼不已，听了老王妃的话，心头愤愤不平，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是，青黛确实是儿媳给凝姐儿挑的大丫头。”

伺候的人也是三六九等，沈知凝身边青字排的四个丫头是一等丫鬟，做的也都是些轻松的活计，对于这四个人，沈知凝上辈子一直都是深信不疑。

晏朝的习俗，新嫁娘的陪嫁可以有四个大丫鬟，再加上两名嬷嬷，旁的便不可多了，上辈子沈知凝带的自然是她四人再加上余嬷嬷以及冯氏给的王嬷嬷。

一想到那位王嬷嬷沈知凝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恨意，她终要把冯氏加诸在她身上一一还回去，须知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情，她早就做得娴熟不已。

“治家不严，败坏门风，手脚不干不净的小蹄子也往凝姐儿院里塞。”

太妃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几，温声道来的话语却有莫名的震慑力，她素来清心礼佛惯了，可她并非老眼昏瞎了。

冯氏的反应速度很快，当即就跪下向太妃请罪，可说的是，“母妃恕罪，是儿媳识人不清，才叫奸人蒙蔽了去。”

个中细节她并不知晓，却略微猜到几分，大抵是沈知凝同太妃说了什么，至于青黛到底犯了什么罪，她也不了解，但太妃那句手脚不干不净，她豁然明白了几分。

太妃说的是她治家不严，她却说自己识人不清。

“凝姐儿敬重你，才把青黛交给你发落，你不清不楚的发卖了她，置凝姐儿的名声于何地？”

女儿家的最是注重名声，更何况还是待嫁闺中的小女儿，太妃又哪里猜不透冯氏的心思。

听着她温和的声音，冯氏却忍不住想在心里咒骂，就是她处处在挡着她的路，若非晏朝注重孝道，她也无需这般低声下气。

“是儿媳思虑不周全。”

冯氏一味服软，并不强硬，她知道事已至此她说再多也无用，更何况人心都是偏的，老王妃明摆要护着沈知凝的模样，她哪里就同她说得过理。

太妃自识无趣，思绪一转又是一个决断，抬眸看楚嬷嬷，“本妃记得今日王爷休沐，繁菱你亲自过去请王爷来荣安院一趟。”

等楚嬷嬷去了，太妃淡声让冯氏起来，她也是个人精，晓得与儿媳对上，儿子那处定是不痛快，便去请儿子来处理这件事情。

镇南王来得很快，进了屋就是给太妃请安，太妃摆手随意免了他的礼数。

“霁儿，凝姐儿屋里的青黛手脚不干净，三番两次偷拿主子的首饰。”说着她吩咐青叶再拿出来先前的那些首饰，“你瞧瞧那血玉镯和梅花金步摇是不是妘娘往日最爱的饰物。

沈知凝在镇南王给太妃请安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对镇南王俯身一礼，可镇南王并没有把她当回事，但是她礼数已尽，站在一旁只做壁上观。

冯氏自然也起身行了礼，瞧着青叶拿出来东西，心里极其愤愤不平。

她嫁进来的时候，萧妘的首饰已经被余嬷嬷收拾妥当了，萧妘的嫁妆则是拿捏在太妃手里，只有些许首饰物料在沈知凝那。

萧妘出身萧家，又是她那辈里唯一的女儿，自然得的是万千宠爱，据说萧妘当年出嫁，老靖国公可是把大半个萧府的财产都给萧妘做陪嫁，足以见得萧家对萧妘的宠爱。

听着太妃的话，顺她目光去看，镇南王依稀认出那是发妻曾经喜爱的首饰，记忆却有些模糊不清了。

“你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姑娘，怎连个丫头也拿捏不住。”

令人意外的是镇南王转身看向沈知凝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副就是沈知凝不中用的表情。

对此沈知凝并不觉得失望怎么的，对于所谓的“父亲”她早就死心了，他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见得能伤她半分。

毕竟她再也不是那个祈求父亲宠爱疼惜的小姑娘，是他亲手扼杀了曾经那个小姑娘，是他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然后到如今的死心。

因为自幼丧母的缘故，她孺慕父亲，渴望父爱，也曾希望父亲能够像宠爱沈知悦那般宠爱她。

她从未亲昵的唤过他爹爹，至始至终都是生硬疏离的父亲二字，他是沈知心与沈知悦的爹爹，却只是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太妃也只是片刻的愣神，“凝姐儿年纪小，又没生母教养，自然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可这青黛是冯氏给的，其中是何居心叫人深思。”

她没有想到儿子会变得这般是非不分，看向冯氏的目光愈发不善，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就是小家子气，说是青黛私拿妘娘旧物和凝姐儿首饰，其实未尝不是冯氏觊觎。

那血玉镯和梅花金步摇不止是妘娘生前挚爱，更是老靖国公为爱女花重金打造而成，其中珍贵不言而喻。

不给镇南王说话的机会，太妃兀自说：“青黛是冯氏院里出来的，拿捏不住下人的是冯氏。”

她眸光微闪，语气平稳，“再者冯氏教女无方，心姐儿与悦姐儿目无长姐，这管家权不若收回，冯氏还是安心教导两个女儿的好。”

她说的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并不是要询问镇南王的意思，冯氏是自在惯了，镇南王府的歪风也该刹刹了。

儿子至今无子是她忧心不已的事情，冯氏那些动作太妃都知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之前吃过闷亏，太妃没跟自家儿子争论，可是不代表她无知。

“儿媳愚钝，不知何罪之有……”

太妃凉凉瞥她一眼，“不顺父母，善妒，无子，你说你何罪之有？

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佚、口舌、盗窃、妒忌、恶疾。

其中一条足以休妻，然太妃道她犯了三条，确实她也占了三条，一时无理哑口无言。

镇南王也闭口不言，他晓得自家母妃的脾性，她平日看着温和慈霭的人，可到底还是说一不二的，绝不轻易更改决定。

最后以冯氏禁足教导两个女儿，由太妃重掌管家权收尾，镇南王是男子，后院女子的事自然轮不到他来管。

沈知凝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