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就是想让我将里衣也脱掉么?
待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岸边。
我的头发上沾满了灰绿色和褐色的水藻,脸上有一点疼,远山黛和一层浅浅的蜜粉都已经花了我一张脸,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一层粗粝的纱直接贴着皮肤,磨得很厉害。
周围站了好多人,我看见了容聿和锦澈,还有锦弦,和那个我至今没搞清楚身份的女子,四周还站了几个丫鬟。
锦澈皱着眉头,完全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嫌弃,一只手捏着锦帕掩在鼻头处蔫着嗓子道:“怎的突然就跌水里去了,真是晦气。”蓝幽幽随声附和着,满面谄媚道:“是啊公主,咱们还是离她远一些,以免沾到了晦气。”
锦弦只是站着,甚至没有去阻止锦澈当着群臣的面如此言语。
“御医可到了么?”锦弦侧过头问道。
身边的随身侍卫微微低了低头回答道:“回陛下,已经通知御医,应该很快就到。”
锦弦颔首,对容聿道:“相国可不必担心了,朕的随侍御医马上就到。”
容聿欠欠身道:“臣谢过陛下,臣已经查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就不惊动陛下的御医了。”
我强忍着喉头的一口带着腥气的湖水没有咳出来,觉得周身冰凉,我有惧水症,可我现在不能再次晕过去。
我暗自咬咬牙,绷着精神让自己醒过来。
容聿的手指在我脸上不经意的划过去,他是在检查人皮面具吧。我听见他说:“今日因为在下夫人的一点意外给诸位造成了困扰,我在此深表歉意,改日定当再设宴宴请各位同僚,届时还请诸位能光临敝府,给在下一个面子,以补偿今日扫了诸位的兴趣。”
啧啧。
即使是此时头脑不甚清醒的我也深觉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滴水不漏,堪称完美。
如此既回应了今日的情况,又恰到好处的阻止了锦弦的御医过来检查我的情况。否则就现下我这如此杂乱无章的脉象,怕是再冷静的面相也掩盖不住我有惧水症的事实。
语罢,容聿就要起身将我带走,我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锦弦却突然开了口:“相国这是对朕的御医不放心吗。”
语气已经明显让我感到了冰凉,不同于往日的温柔似水。
周围的大臣面面相觑,户部尚书大人第一个十分识趣的站出来冲锦弦伏了伏身子,喉咙有几分浑浊不清的说:“陛下,臣许是方才贪杯多喝了几口,此时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就先行告退了,请陛下恕罪。”
锦弦看了看老态龙钟的户部尚书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剩下的大臣也都互相使了个眼色,掰了些合适的不合适的理由,也都各自做鸟兽散了。
容聿浅浅的欠了欠身道:“如此是臣言语不当,让陛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只是她身子确实无什么大碍,只因为这些小事便惊动陛下的御医,委实不妥。”
锦澈上前轻轻拉了拉锦弦的衣袖道:“皇兄,就让她下去吧,这副模样总在人面前晃悠,看的我心里实在不舒服。”
锦弦盯着我看,一双纤长的桃花眸子眼底的情绪复杂的让人看不透。
我面上已经开始微微发烫,只好把头深深的埋在容聿胸口,玄色的衣衫被我身上的水浸透了,颜色有些深了。
锦澈没得到答复,眉头又皱了起来,手上又摇了摇锦弦的衣袖,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道:“皇兄!”
蓝幽幽上前又添了句:“陛下,公主说的有道理啊,您...”
锦弦冷冷扫了蓝幽幽一眼道:“你叫什么,是相国府上的人么。”
蓝幽幽面色娇羞,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回陛下,奴婢名唤曼霜,是公主殿下的陪嫁侍女。”
“曼霜。”锦弦看着蓝幽幽娇羞的姿态,冷冰冰道,“朕面前几时已经轮得到一个陪嫁侍女说话。”
“陛下!”曼霜慌忙跪在地上,脑门就不停的开始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磕,“陛下饶命啊!曼霜不是有意的,陛下饶曼霜这一次吧!陛下,陛下饶命啊!...”
锦澈面色白了白,紧紧攥着锦弦衣袖的手慢慢松开,随即转过头狠狠剜了跪在地上、已经头破血流的曼珠一眼,攥了攥拳头后没有言语,只是面上又黑了几分,现下这个红白黑掺杂在一起的表情,那二斤蜜粉已经掩藏不住。
我暗自啧啧了两声,果真是小孩子家,到底还有几分少年意气,面子上撑得珠圆玉润,锦弦一个脸色还没怎么使,这只纸老虎背后就被钢针扎了几个窟窿眼,搜搜往外冒凉气。
如此僵持着也忒不合适了,我十分使眼色的张开眼睛虚弱的说:“相爷,妾身觉得胸闷,我们回房吧。”
容聿揽着我的手臂,看着锦弦。
锦弦一双眼睛盯着我看了好半天,眼神又恢复了一片清明,道:“是朕忽略了夫人还在这里晾着,若是延误了休息落了什么病根也十分不好。”话说到一半,又对我浅浅的笑笑,继续说道:“如此便回房休息吧,朕也累了,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吧。”
锦澈拧着一双眼睛看着我,用力狠狠剜了我一眼,对着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磕头求饶的曼霜怒了句:“走了!不长眼的东西!”
曼霜匆忙地站起来,低着头胡乱抹了抹脸小声呜咽着跟在锦澈后面离开了。
我看到周围慢慢安静下来,便拍拍容聿道:“该走的都走了,现下没人看的见,你放我下来吧。”
容聿睨我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放松一丝,稳稳当当抱着我一路走向我的房间。
!!!
我有些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放我下来!”
容聿眼睛一直看着路没有挪开过视线,淡淡的动了动纤薄的唇:“老实些。”
路上四处都是家丁和一身绿油油的婢女,我揽着容聿的脖子一直没松开手,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口上,面上红热的简直不像话。即使这样,我也能听得到周围那些小声的议论。
容聿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怎么能就这样抱着我一路回来了啊!
进房门时,有两个婢女一路小跑过来为他打开了房门,待我们进去,又十分懂事的关上了房门。
啧啧啧。
这左相府的丫鬟也果真势利。
想平常我回房时,这四周连个鬼影都是看不见的,今日却还有服侍着开门的,倒十分热闹。
正胡思乱想着,人已被扔到了榻上,我摔得整个脑袋一片混沌,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床帐也看不清了。
待我坐起来时,容聿已经解了外衣扔在我身旁,人坐在桌子旁边拈了杯茶水。
我红着脸问道:“为何要那样?”
容聿面不改色道:“哪样。”语气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男人怎这般厚的脸皮。
我没办法接他的话,只得换个话题道:“你先回去吧,我要沐浴。”
容聿放下茶盏转头看着我,对着放在我身旁的他的玄色外衣歪歪头道:“是你身上的水打湿的,你现在是要我不穿外衣衣冠不整的出去么?”
“......”我自知理亏,没再与他顶嘴。
只是我此时头发上全是海藻,裙子上也沾满了污泥,脸上的水珠还在淌,这副模样着实没法出门见人。
不沐浴下不成。
我红着脸硬着头皮说道:“但是我要沐浴。”
容聿淡淡的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与他无关的事情,半晌才慢慢道:“你是要我与你抬洗澡水么?”
“......”
语罢,他站起身叫了两个婢女开始往房里抬水。我坐在榻上面色潮红,两个抬水的小丫鬟进来时也面色通红,匆匆忙忙放下水就夺门而去。
乖乖,这碎耳根要是嚼到了锦澈耳朵里,我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我暗暗慨叹了一把自己的不幸命运,抬头望了一回房顶。
关门声响,容聿径自走到屏风前开始宽衣解带。我叫了他一声:“这是我要用的水。”他像是没听见般继续脱着。
“容聿...”
“不要轻易叫我的名字。”他说着,人已经穿着件雪白的里衣滑进了热水中。一阵热气氤氲出来,混着他身上带着的那股淡淡的竹香味,钻进我的鼻孔。
这..他究竟是...是要做什么?
我挂着一身又脏又臭的东西坐在这,他不过衣服上沾了些湖水罢了,此刻却心安理得的坐在我面前享受着我的热水浴。
我站起身走过去,将头上的水藻扯下来扔到他雪白的里衣上,双手抓着木桶的边缘,涨红了脸道:“我,要,沐,浴!”
容聿低下头看了看衣服上一滩脏绿色,抬起头来看着我。眸子墨黑,在热气熏染下晕开一圈软软的浅黛色,两片薄唇浅红色,长发还束在头上,只有下端的一点浸在了热水里慢慢散开,像一滴墨滴在了白色的宣纸上恣意渲染。
我咽了口口水,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聿看看我披头散发的模样,抬起一只手扯着里衣就直接将整件里衣扔了出去。
我心跳很快的加速,感觉快要跳到嗓子眼里一样。
“怎么,”容聿抬起头对我一笑,笑容在水蒸气里模糊而迷人,“故意将那些东西扔在我身上,不就是想让我将里衣也脱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