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给母妃请安。”

“孙女给祖母请安。”

三人异口同声道，虽是不一样的声音，却各有各的韵味在其中。

“起来吧。”太妃用一副很是生疏的语气说道，全然不见半分热络。

王府里的事情她虽不管，可不代表她并不知道甚么，她从不过问知凝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要知凝能够自己有胆识有能力去面对罢了。

用心良苦，也是老人家待晚辈的一片拳拳之心。

待谢恩起身后，冯氏看着沈知凝故作惊讶的道：“凝姐儿今个怎会来母妃这处了？”言下之意便是沈知凝平日可是不来的。

沈知凝的眸光已经变得平和，她知道很多事情急不来的，只能慢慢来。

太妃口吻淡淡，“怎么？凝儿来本妃这，王妃可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心里再不喜沈知凝懦弱的性子，好歹也是她嫡亲的长孙女儿，况且镇南王府的嫡长女不是随便就能换掉的。

“儿媳不敢，凝姐儿自幼丧母，能和母妃亲近也是好事。”她口口声声唤沈知凝为凝姐儿，不过是因她的女儿做不成郡主，她也不想称沈知凝为郡主。

太妃是何等精明世故的女子，岂会听不出冯氏言语中的挑拨，再如何一个是她嫡亲的孙女，一个是外头嫁进来的儿媳妇，她要护的也只会是嫡亲的孙女。

太妃的手覆在沈知凝的手背上，目光清明，不疾不徐的开口：“凝姐儿生母早早去了，你也是凝姐儿的嫡母，她们姐妹你也不当有什么厚此薄彼，都是沈家的嫡女，什么也该是同样的才是。”

“谨遵母妃教诲。”冯氏压下长睫，语态恭顺，眼底杀意转瞬即逝。

太妃也不同她多说，轻缓的抚着沈知凝的后背，吩咐人搬了椅子来让她们坐下。

“说吧，王妃今个来荣安院所谓何事？”因她一早便有言在先，让她们无需日日来给她请安，所以她才如此发问。

沈知凝异常的乖顺，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

冯氏和沈知心以及沈知悦母女给她造成的伤害是难言的，她们欠她的，她终会一一讨回来，她绝不和上辈子那么傻，傻到以为她们真的拿她当亲人。

“母妃哪里话，无事儿媳就不能带心儿她们来给您请安了？”冯氏作副委屈样，好似谁欺负她了般。

太妃最是不耐烦她这副模样，蹙了蹙弯弯的涓烟眉，隐有几分不悦。

“不过平日本妃礼佛喜静，才免了你们晨昏定省，王妃莫不是当本妃一副老骨头了就好糊弄？后院的事情本妃放权给你不过问是回事，你亏待凝丫头是回事，凝丫头命薄生来丧母，你作为母亲本该好好待她，霁儿好糊弄，别以为本妃也好糊弄！”

众人的印象中老王妃素来是个温和的，何曾见过她动怒了？因此所有人都惊到了，回过神的冯氏忙跪下请罪。

“母妃息怒，愿您明鉴，儿媳断然不敢薄待了凝姐儿。”

唯一神色不变的只有楚嬷嬷，她跟着太妃好些年了，太妃年轻时是什么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些年沉静了许多，全然不见年轻时的执着决绝。

“凝丫头身上的衣裳瞧着半旧的模样，花样也并非时新的花样，还有她进来时穿的氅衣明显是去年的，你说，让本妃怎么信你不曾薄待了凝丫头？”太妃似是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锁紧了眉头，看着冯氏的眸里尽是不满。

太妃突然发作，冯氏暗暗咬牙，瞅了眼安静的沈知凝，恨不得弄死她了去，现下却不得不低头，泫然欲泣模样惹人怜惜。

“儿媳怎敢？大姑娘的衣裳和心儿她们的是一齐做了的，大姑娘是王府的嫡长女，儿媳怎么敢薄待她？”

没等太妃发话，年纪最小的沈知悦就先沉不住气了，“祖母就喜欢沈知凝那个小贱人了，一点也不喜欢我和姐姐！”

她张口就骂沈知凝是小贱人，太妃瞬间就变了脸色，重重的拍了下案几。

“好啊，冯氏！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凝丫头是今上亲封的慧敏郡主先不论，还是她的嫡长姐，何时轮到她辱骂了？”

沈知凝默然，原来姐妹友爱都是假象，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错得彻底，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六妹早就恨她入骨。

镇南王沈霁下朝回来便来荣安院寻太妃，刚到屋子外就听见沈知悦的大言不惭，太妃话音才落，刚进来的镇南王就给了沈知悦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响起，镇南王是习武之人，可想而知力道多重，女儿家皮肤本就娇嫩，沈知悦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霁，简直不敢相信平时疼爱她的父亲会打她。

没等沈霁说话，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便跑。

“好啊，竟然反了天了还，本妃这副老骨头说不得人了。繁菱，替本妃送客，荣安院小，容不下一个镇南王妃，容不下两位王府小姐。”

太妃气得直喘气，沈知凝起身规矩朝镇南王行一礼后，小手抚着她的胸口，也不多言。

镇南王蹙眉，“母妃别怒，是悦儿年纪小不懂事，儿子定会好好管教。”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朝服，因是有事要来与老王妃商量，回了府来不及换下就匆匆赶来，怎么也没想到在他面前素来乖巧的小女儿会是那副模样，他再怎么不待见大女儿，也不会任由他沈家的嫡长女被辱骂。

如果镇南王不说这话还好，说这话之后让太妃更为恼怒，“女儿家的教养是妇人的事情，哪轮到你来管教女儿了？”

她曾随老镇南王南征北战，跟随先帝扩宽疆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思想亦是和旁的闺阁女子不同，然而冯氏母女着实令她气恼。

“祖母您别恼，紧着身子重要，想来六妹妹只是一时失口，并非存心辱骂孙女。”

沈知凝柔柔的声音落在太妃心上，让她想起因这些年她的不管不问，也不知这个孩子受了多少委屈。

“无规矩不成方圆，知悦如今小小年纪就胆敢不敬长姐甚至辱骂，他日如何了得？传出去可不败坏我沈家家风！？”太妃字字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镇南王抿唇，他太清楚自家母亲的脾性，她咬定了件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放过沈知悦，只是垂眸，“悦儿的确有错，全凭母妃处置。”

“好，本妃就罚知悦禁足一月，抄写女戒百遍，也该好好学学如何敬重长姐。”不待其他人发言，太妃果断的道，不给任何人抗拒的机会。

“是，儿媳遵命。”冯氏悬着的心突然放下了，只要不用受皮肉之苦倒也无妨。

处理完沈知悦的事情，太妃就让冯氏和沈知心离开了，沈知凝见状也请辞离开，她知道她的父亲是和祖母有事要谈，而她作为晚辈，没有资格在旁听的。

一干人离开后，奴仆也被遣出来，里头只剩太妃与镇南王二人，镇南王看着眼前虽是年华不复，可愈发沉稳的母亲。

“今日凝姐儿怎么也来在您这？”他蹙着眉，晓得这个嫡长女素来只待在清扬院里，深居简出难得出来走动，怎么今儿就在荣安院。

太妃淡淡睨他一眼，眸里似有责怪的意思，“凝姐儿来给我这个祖母请安不是应该？”

镇南王默然，只是道明来意，“陛下有意让凝姐儿嫁进皇家。”

正是因为此事，他才觉得沈知凝出现在荣安院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