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虎符没有丢失?!
夕阳西下,太阳慢慢落下山岗,最后一抹余晖缓缓拉过开满凤凰花的山坡,滑过未央宫上的每片琉璃瓦。
不知从什么地方燃起的金黄色火焰接替太阳烧红了半边天空,周围一片奇怪的声音混合着尖锐地划破沉闷的空气。
我...这是在哪里呢?
哭声。
喊声。
呼救声。
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声音,我的周围有许多人背着包裹尖叫着跑过去。
他们是在做什么呢?
我伸出手想问问他们,可我的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不,应该是他们的身体,穿过了我的手。
许许多多的人,宫女,侍卫,每个人都只是匆匆跑过,叫嚷着,从我的身体里穿过。
怎么会这样呢?
我...我是死了吗?
我现在是一个灵魂吗?
脚边有暗红色的血液流过来,蜿蜒成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溪,渗进我的雪白的鞋底。
不可以,怎么能就这样弄脏了呢?
这是在我生辰时母妃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啊,怎么可以就这样弄脏呢?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突然都安静下来了,那些四处奔跑着的人都不见了。我的脚边,多了很多堆积如山的尸体。方才那些尖叫着的人们,突然都倒下了。
对了,母妃呢?
我慢慢走向未央宫大殿,看到台阶上有两个人,都面伏地,我看不到他们的脸。
我慢慢走近,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都头发蓬乱,女人穿着身锦绣宫装,已经被血液和灰尘覆盖的看不清了花纹的衣服,蓬乱的头发上还挂着几颗珠玉。男人穿着身黄色衣裳,同样看不清了花纹。
我看到了他们腰间都挂着一个锦囊。
我很熟悉的样子。
那是我央求织锦司的绣娘教我女红后,第一次的作品。
我记得把它们送给了父皇和母妃,那是一个阳春日,漫天桃花下,他们对着我慈祥地微笑。就像三月天里最沁人心脾的风。
这种事我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两个人,是,母妃和父皇么?
我蹲下身子,想拂去他们身上的灰尘,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我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们。
太阳终于下山了。
最后一抹余晖也收了起来,火光依然没有散去,灼烧着,舔舐着每寸天空,最后一片火红的凤凰花变成了灰烬。
所有声音都散尽了。
是结束了么?
...
蓦地,我感到灵台处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慢慢张开眼睛,眼前一抹玄色身影逐渐清晰。容聿?他怎么在这里?我,我怎么会在这?
容聿见我醒来,从榻前拈起一杯茶盏递给我,道:“原本同你说好要去换我的班照顾长姐,怎的就变成了我去前院捞你?”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有一点苦味,是消暑的茶水吧,可能又加了些什么药材。
他现下这个形容倒让我觉得有些惭愧,原本是去打探虎符下落的,却突然想到了锦弦就不记得了初衷,还没点出息的晕了过去,还让容聿为我准备了茶水,想来果真惭愧。
我低下头有些心虚的又抿了一口茶水。
不得不说,这泡茶的技术倒还不错。
我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长姐她好些了吗?”
容聿应了声,面上带了些笑,道:“已经醒了,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能放下心出门来寻你?”语罢,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不过须臾功夫,我给你的桃花裳就又被一杯水泼坏了,你这般不小心的性子以后总会坏了我的事。”
...我只得再抿一口。
我慢慢放下茶盏感叹道:“啧啧,未曾看出左相大人泡茶这技术已经赶得上从前我的陪读书童了。”
容聿淡淡的昵我一眼,轻轻笑了一下道:“同我理论时嘴皮子倒利索,怎的方才还与锦澈跪在前院里。”
“...”
看来他现下兴致倒还十分不错,竟在这同我调笑,真是十分难得。
我欠了个身,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这身子果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啧啧,想当初本公主虽然不才,未能精通四书五经,上房上树的本事却是胜过家族中的每个与我同龄的男子,被母妃罚跪铁链也没有什么坏的反应。而如今进入这左相府,许久的脚程也不过这么个院子,才跪了这么一会就成了这样。
啧啧。
容聿走过来坐在榻边看着我,一双眼睛似乎能直勾我的心思。
我面上一热,他却淡淡的说:“灵台处黑气散了些。”
原来是在查看我的病症吗。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道:“虎符与你所要的名册有什么干系吗?”
“怎么,你知道了些什么。”容聿从我手中拿走已经喝空了的杯子,走到桌子前。
“你新娘子的婢女,”我不知死活的说了句,突然感觉周围有些凉嗖嗖的风吹过来,便识趣的换了个说法,“咳咳,锦澈带进相府的那小丫鬟,今日来寻我,道锦澈有事情与我说,我便随她去了。但其实锦澈没有任何要紧的事,不过想找个由头讽刺我一下罢了。我便借机打探了下虎符的下落,可...”
容聿接过我的话:“虎符并没有丢。”
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你是说你早就知道?”我有些惊愕。
容聿面色平静的拈起块绿豆糕看我一眼道:“要吃东西么,今日厨房的点心做的很不错。”
我感觉面上又热了几分:“我在问你,虎符其实没有丢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了?”
“嗯。”容聿咬下一口绿豆糕,脸色波澜不惊。
“是什么时候知道这种事的?”我又有了那种感觉,我就是一座火山,面上挂着雪,心里烧着浆。
“应该说是,在我们到你房门前的时候。”
到我房门前的时候?
容聿又咬了一口,不慌不忙道:“是锦弦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出了几分古怪,说起来你以妬凤的身份与他是初次见,可他当时看你的眼神,让我有几分在意。我于是开始怀疑他的目的,所以那半个虎符其实并没有丢,这只是个幌子。”
我愣怔着没有说话,所以一开始他就料到了锦弦的目标是我?
容聿拿出锦帕擦手,状作不经意道:“你身上有什么胎记一类的东西吗。”
“没有。”我自幼身上没有胎记,也不曾受过伤留过什么伤疤,那锦弦当时逼我脱衣服究竟意欲何为?
“总之,”容聿将锦帕放在桌子上,扭过头看着我,一双眼睛黑的看不见任何情绪,“还是注意些好,不要因为这些原因耽误了我的大事。”
我应了一声。
在意些吗?
...确实,值得在意呢。
...
前园中。
锦澈坐在桌前,气的浑身发抖。蓝幽幽见状,谄媚的走过去道:“公主,可莫要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就划不来了。”
“你知道些什么!”锦澈厌恶的别了蓝幽幽一眼,眼神凌厉,“相爷居然亲自来将那个贱婢接回去了,明明只是一个贱婢而已!”
“公主,依我看,那贱婢定是使了些狐媚手段迷惑了相爷,公主不必太在意,那种身份的女人怎么能与公主您相提并论呢。”蓝幽幽状着胆子又走上前去。
锦澈微微眯了眯眼睛,手用力攥成了拳头,骨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