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管家在大门外等了一会儿，看见青可画笑着走出来。他神情恍惚，这个年青人好似什么时候都在笑。

莫二管家诧异道：“这么快？”

青可画把玩手里的剑，这把剑刚才在莫族长手里：“莫族长已经给我准备好这把剑，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给我，我进去只是走个形式。”

“那你说什么没有？”莫二管家不信他什么都没说。

“我当然得说点什么，我代我父亲询问贵族在离国晋升为神国时送什么礼，贵族族长毫不犹豫的说送剑。”

莫二管家震惊，莫家能送什么，莫家以剑闻名，就送剑吧，送了青可画一柄，举国大庆上送的剑肯定比青可画手里的品阶高，但整个莫族比青可画手里品阶高的剑只有“落阳”。

“落阳”不可能送。

那再造一柄吧！

造剑危险，多方窥视。

但这是给离君铸造的，谁敢阻扰？

离君实力雄厚，也要网络助力，神剑由莫族贡献，为显示君王气度，所献的剑那就是莫族的。

此法妙啊！

莫二管家还在震惊当中，青可画已经走远，又回头一礼：“两日后品音大会上见。”

青可画消失在街尾。

族内传来声音：“立刻招全族人回族城。”

“是，族长。”

半刻钟后，整个离国莫家所以驻地响起一道悠长的号角，连绵不绝，老牛长泣间又有战马嘶鸣。

号角声势浩大，隐藏着曾经那最艰难岁月的悲怆，战火纷飞扬，铁骑百战流血沙场，星雨坠落中无家儿女求助，白骨堆里杂草丛生……

然后离国外莫族驻地也响起号角。

一处荒漠，燥热无比，全是干沙石砾，不生一毛，看不出有生命的迹象。现在却土地松动，冒出一个高达二三百米的蝎头：“莫家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无数人猜测莫家摆这么大的阵势是要做什么，猜不到。

“族长，需要我们动手吗？”

“莫家这么快都忍不住了？你们暂时不要妄动，炼制神器不是一时就能完成的，静观其变，到必要时再给予雷霆一击。

这一幕不止在一个地方发生，在其他地方也在发生。

“族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不急，莫家动作太快，恐怕有诈。再等等也不迟。”

“是，族长英名！”

整个莫族像一个庞大的机器，一时间高速运转起来。

莫族人舍弃处于繁华闹市中心地段的商铺，他们的矿工从一个个高产的矿区撤离，红尘里的浪子踏上了归家的征程，彪悍的战士离开了曾用血与誓坚守的防线。

一股股人流不断汇聚成更大的人流向莫城涌去，两百万族人用各种方式，将会在两天之间全部回到莫城。

……

城东北，日中之时，乐羽一路打听终于找到高记客栈。

人已至，至者一人。

人已去，去者甚众。

三节楼层顶旌旗招摇，高阳正高。饷午正热时，街道上往来的路人稀少。

听说高记客栈已经两个月不待客，但乐羽还是站在客栈门口。

他要进去。他不知道这样进去合不合礼，以及合不合理。

听说扶王生前推崇礼制，扶王唯一弟子扶风修为通天，和离君关系要好，离君也开始推崇礼制，因此整个离国是一个有礼的国家。

若说理与礼，他本就是高家的一份子，但毕竟尚未得到认可。

“小公子，不要再看了，去别家客栈吧，本家客栈暂时不住客。”门里出来一位穿着灰袍的面相和蔼的老爷爷。

看到楼里居然还有人在，乐羽还有点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转晴。

人走楼未空，乐羽值得为此高兴。

“老爷爷，我不是来住宿的，我是乐羽呀！”乐羽边说边打量老人。

这位老人修为很高，但不是凭天赋炼上去的，而是凭年岁堆砌的，如果与其他有天赋的同龄相比，他的修为就很弱了。

因年老，老人气息微弱细长，气血衰退，头发黑白相夹。

灰袍泛白，显然穿了很久，但洁而不乱。几处丝线都段了几根，两段的线头平整，没有因磨砂而有的毛绒，不会是自然崩断，很可能是被利气割断。

“乐羽？谁是乐羽？”老人疑惑：“我并不认识一个叫乐羽的小孩。”

乐羽以为老人知道自己就是他们要等的那个小孩，已经不管老人阻拦，强行进入客栈。进来后才听到老人说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算是人生落寞处遇见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

接连失去了令人疼爱的师弟，雪岭的雪花关雪门内的玩伴，关爱他的哥哥姐姐，其他老师，雪唯常门主……

直到一个月前，连他觉得最不可能失去的师父都失去了。

他用来备忘的木板密密麻麻刻了很多。

但他一无所有。

所以一个月以来乐羽都想见到自己的家人，在他看来，他最后的财产都在家人那里了。

然而他辛苦前来，如聚干沙，只消眼前这位老人张口一吹，剩个清白无二。

乐羽深色暗淡，眼睛里的光彩比老人的衣服还要灰白。

乐羽不死心，再次问道：“真的不知道吗，连乐羽是谁都不知道吗？”

他毕竟还是个小孩，沦落风尘后还是想有个安稳的臂膀给他依靠。

只怪乐羽多想了，老人只是高家在北关旅舍的管理员，老人记得族里的现任族长，知道自己的血脉传承于久远前离国的哪家王爷，记得自己的上属和下属，他还会强行记住来往的客人。

有些他记不住。

族人百万，记也可，不记也可。

那就不记，反正都姓高，有什么可记得。

但是真的没几人知道乐羽的名字，因为族里某些人认为以前的名字不适合乐羽，要重新赐乐羽一个名字。尽管高族以前从没有这样重视一个人的名字，但这次不一样。

老人不知道这个小孩怎么了，他不知道他要等的小孩会叫乐羽，而且迎接队伍没有回来，被迎接的小孩应该也没回来。

老人看见小孩颓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有生气，想必遭受过大悲痛，又未经世事，前来投奔亲族多有坎坷，所以长找错地方，生出恻隐之心。

“别急，吃了没？我们刚开始吃，如果不嫌弃先将就着吃。等会我陪你到城里转转，看有没有哪家大户人家有姓乐的远房亲戚。”

老人将乐羽抱起来，放到餐桌前和他一起进食。

乐羽本想拒绝，因为师父说，出门在外人心叵测，不能让人挨着自己太近，不然会留给敌人机会，使自己陷入死境。

但他没有拒绝，毕竟他涉世不深，在没有遇到那种情况前始终相信人性纯美。

而且他听到老人说的话，认为老人心地善良，任由老人抱着。

灵光闪过，乐羽明白自己想错了，人家为什么要记住他乐羽呢？

乐羽悲中转喜。

悲喜相承，曾几度转换。

乐羽想到该如何证明自己是高家的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