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当众脱衣,验证清白
不多时日,相府里果真开始张灯结彩,四处扯起了铺天盖地的红色绸布。我整日坐在院子里,闲的十分无聊,容聿始终不曾有进一步的动作,也许久不曾到我房里来找我,整个府里又没有一个真正愿意同我说话的人,这日子过得,委实忒没趣儿了。
幸好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几天,很快,就到了锦澈嫁入相府的黄道吉日。
我混在一干婢女堆儿里不曾露脸,如今经过了这些事,我倒还是养了几分眼色,这般光景下我若凑着一张脸上前去,忒不合适了。
眼看着两人一步步拜完天拜完地,又转过身拜父母高堂位置上的锦弦和皇后,那个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无关的女子,我至今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人。
锦弦自始至终保持着庄重的神态,一脸温柔的笑意。
我低头看了眼锦澈,昔日跟在我身后打转的小丫头片子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此时顶着张红喜帕,我看不见她的脸,只想想便觉得她此刻应当十分欢喜。听闻此次锦弦这纸婚书是她缠了许久才求下来的,能嫁给心悦之人,也是一个女子一生所求的最大愿景了吧。
正想着,我突然看见锦弦抬头看着我,眸中的温柔一寸寸冷下来。我心下一慌,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他眼神直勾勾的挂在我脸上,我匆忙低下头往人群后面使劲挤,中途不知踩了多少条裙子。我裹着条容聿质明时分命人送去的红色长裙,穿过一堆绿油油的婢女,狼狈,是,十分狼狈的从后门悄悄溜出。
提着裙子回房后,我匆忙地照了照桌上的铜镜,除了头上多了几丝儿汗水外,人皮面具不曾有任何开胶的痕迹,早上画的远山黛也不曾掉色,这才松下一口气。
现下镜子里这张脸,同我从前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锦弦又如何能看得出?我安慰着自己,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不敢再出门,我不愿承认,但我确实不想看见锦弦,确切的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刚才那短短不过须臾的眼神已叫我不知所措。我更怕看到那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像是我已经死了,变成灵魂看着自己一样。
看见自己与仇人站在一起。
我坐在房中,等待着夜色降临。
终于,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静下来,我松下一口气,准备宽衣解带。
刚开始解开第一根丝带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连忙系好刚解开的丝带小跑去开门。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门后是一脸铁青的容聿,此时他不是应该已经抱得佳人洞房花烛了么?
等我回过神,才看见他身后站着成数十个满身盔甲,举着火把的士兵,簇拥着一身明黄衣衫的锦弦和那位面容祥和的皇后,还有,本该同容聿一起洞房花烛度春宵的锦澈。此时正靠在锦弦身边梨花带雨地抽噎。
整个场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正愣着,容聿已经一把将我从门槛里扯了出来。
“方才本相去喝了碗解酒汤,房中却遭了刺客,陛下房内的半个虎符失窃,而公主出门察看时,险些被伤了脖颈。公主慌乱中只识得那是一红衣女子,你下午便不见人影,这整个时辰与你未必没有半点关系。”
红衣女子?
今日这整个左相府中,穿着红衣的就只有我,和身为新娘的锦澈。
如今锦澈这三言两语,加上一阵抽噎,外加公主的高贵身份,自然不会招致任何怀疑。
我心底灌进冰冷的风。
半晌,我缓缓抬起头:“下午妾身身子不适,才早些擅自离了宴席,之后便一直在自己房里休息,不曾离开过。至于方才相爷所言,妾身确是一概不知。”
锦弦抬头看着我,眼神与我下午看到的那时别无二致:“方才那刺客被朕撞见时,挨了朕一个掌风在胸口处,此时身上应当会有一黑色印记。”
整个场面静的十分可怕。一阵冰凉漫进我的四肢百骸。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聿接过锦弦的话,说出了他其实真实想说出的话:“既然你一直不曾出去,就自己证明你的清白,让本相信服,也给陛下、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我瞳孔蓦地睁大,嗓音有几分颤抖:“相爷想要妾身如何证明?”
“把衣服脱下来。”
容聿脸色阴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只觉得周身冰凉,不过随即我便清醒了过来。是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干净清白的无可挑剔,而我,妬凤,不过一介烟花女子罢了,是因为这样,便要我在众人面前脱掉衣衫来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
我怔在原地,拳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衣袖里攥到骨节发白,胸腔内气血翻涌。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然后一只手抬起来,慢慢的解开了第一条丝带。
外衣。
中衣。
只剩一层薄如蝉翼的里衣时,夜间的寒气一寸寸撕咬着我的肌肤。
我抬眼看了容聿一眼,他甚至没有半分异样,仿佛正在当众脱衣的这个女子同他没有丝毫关系。
我咬咬牙,今时不同往日,一个轻贱的青楼女子没有资格呻吟喊痛,于是继续解开里衣的纽扣,亲自动手一寸寸剥下了自己的尊严。当我解开第二个扣子时。露出了锁骨下面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没有半丝淤青或者伤痕,更没有锦弦所说的黑色掌印。
锦弦沉声道:“可以了。”
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蹲下身将外衣捡起披在身上:“既然如此,妾身告退。”
我只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容聿此时却张口叫住了我:“你擅自离开本相大喜宴会之事本相尚未追究,何时准许你离开了。”锦澈高贵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不屑和悲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将头埋得十分低,站在原地用很低的声音说:“是妾身的过错,请相爷和公主殿下恕罪。”
锦澈不失时机又聪明伶俐地开口:“罢了,相爷,我倒也没有受多大委屈。夜深了,我们回房歇下吧。”委实十分懂事。
锦弦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
我跪在冰凉的青砖上,不知过了多久,院里的灯火渐渐的全部灭了。我睑下眸,一大颗滚烫的眼泪从我眼眶里砸在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