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故人归来 曾经沧海4
“木易巳!给爷拿根绳子来!”
绳子?
轩辕寂晨微微抬了抬脑袋,要绳子做什么?
可木易巳就更郁闷了,这种地方,他上哪里给他找绳子去?
成青却是直接唤了他来,二话不说就强行的解了他的黑色斗篷,“嘶”的一声,轩辕寂晨定目去看,却见那斗篷竟被撕成了一条条的布条,而那人,正攥着其中两条的一端,狠狠地打了个死结,用力拉了一拉,然后又拿起一条,如此周而复始,知道将所有的布条全部打结完成,才满意的舒了口气。
他看得奇怪,所以就问了一句:“你要上吊?”
成青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土壁,然后看着他,问道:“挂在你脖子上?”
轩辕寂晨没趣的撇了撇唇,很明智的不再去答话,一双眼睛却仍旧紧紧的盯着他,只见那人拿着长长的布条一端,将它系在监房的一根木桩上,狠狠地拽了拽,然后回头,他就看见这人皱起的眉头——
成青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那一面厚厚的土壁,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这根本就没有可以系的地方嘛。
他认命的转过身去,将那布条解了下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讲那些死结也全解了开,把布条一条一条的理好,郑重的交到木易巳的手里:“还给你。”
木易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额角狠狠地跳了跳,他看看手里那惨不忍睹的他的斗篷的尸体,这人,解了他的斗篷,就是为了弄成这个样子——
“属下告退。”
他恭敬的退了出去,成青走到轩辕寂晨的身旁,瞪着他,穆王爷很识趣的挪了挪身子,让给他一半的地方来栖身。
成青毫不犹豫的就躺了下去,右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轩辕寂晨偏着头,看着他,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成青皱眉:“系根绳子,挂上去睡觉。”
轩辕寂晨有点惊奇:“这样也行?”
成青道:“常年风餐露宿,习惯了。”
一阵沉默。
“我们说会话吧。”
成青懒得搭理他:“没心情。”
轩辕寂晨却不在意,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就开了口:“我不想回去。我今天很不开心。”
成青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
轩辕寂晨学着他,用左手枕在脑后,看着上方棕碣色的土壁,道:“我今天碰见了一个让我很讨厌的人。他说了很多让我很讨厌的话。”
“他就是个混蛋。”
是的,他今天碰见了轩辕寂晟的那个混蛋。
不是碰巧,而是那人特地来了他的穆王府,说是有很重要的事,他忍住一看见他就没来由的升起的怒气,问他有什么事,那人说了什么,对,想见见这个被他关在地牢里迟迟不肯放出去的人——
他看了成青一眼,“你认识我大哥吗?”
大哥?
成青眼皮颤了颤:“有过一面之缘。”
轩辕寂晨道:“他想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见的。”
轩辕寂晨笑道:“是啊。我也这样说。我问他为什么见你,他却说不出个理由来。”
成青嗤笑:“他说了理由,殿下就会让他见我。”
当然不会。
“他几乎天天来。可今天才转到了正题。”
也许是今天没有什么耐性了,那人也生了怒气,然后,又不知死活的说了那些直让他失控的话来——
你活该被人抢了女人!
他当时气的,直想把拳头招呼到他的脸上,若不是贺兰寧恰巧来到,只怕今日,这穆王府就要上演一场元宵宫宴的闹剧。
成青不可置否,“是么。”
“素闻穆王殿下与睿王殿下兄弟不和,看来倒不是讹传。”
“那既然六爷不开心,来这里做什么,想必这穆王府,多的是善解人意的美貌女子,个个都在翘首以盼六爷的临幸。何苦来这地牢里受了罪来。”
不知怎的,轩辕寂晨听了他的话,莫名的感到不舒心,眉头微微皱起:“不想去。”
他今日,是去了楚馥琪那里的。那个女子很开心,可他看着她的容颜,她的眉眼,竟然感到了一阵疲惫。
他随口扯了个借口,不顾女子失望的眼神,转身便离了开来。然后,站在他空旷而寂寥的庭院里,心中的空虚越发清晰。
他突然就想到了他。
念头有时来的就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我们以前,认识吗。”
成青撇嘴,懒得答话。
还有完没完!
轩辕寂晨却是一笑:“也许你不相信,我总觉得我们以前就已经认识。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神,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冷漠,淡然,孤傲,陌生的让人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念头。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带给我的感受。”
成青的唇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就又听得轩辕寂晨道:“虽然说我的感觉是从未灵验过,但是,这一次,我却莫名其妙的相信了——你相信感觉吗。”
成青道:“不信。”
“为什么?”
成青的声音有点冷淡:“没有理由。只是不相信。”
“那,”轩辕寂晨看向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成青扯起唇角:“六爷,我对龙阳之好没有任何兴趣。”
轩辕寂晨面色一僵,暗暗赏了自己一个嘴巴,“只是个问题而已。”
成青一笑:“六爷,我们两个大男人,谈什么一见钟情的话题。”
“如果你是个女人呢。”轩辕寂晨挑起眉头,问道。
成青的表情丝毫未变:“除非我对六爷你一见钟情,不然,这个话题和谁谈,都容易让人误会。”
轩辕寂晨淡淡一笑,又望向了土壁,沉默良久。
然后,就突然问了一句:“你有过爱情吗。”
有的,方柘说,这人,曾经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有。”
他隔了好久才回答,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痛意。
“她一定很漂亮吧。”
成青睁开眼,看了看他,掀唇:“是。很漂亮。”
“那,她呢。”
成青突然沉默了下去,唇紧紧的抿起,眉心耸动,良久方道:“在我身边。”
“在我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一直陪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轩辕寂晨似是被感染了一般,竟半晌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他,问道:“她,怎么了?”
成青偏头,避开他的目光,道:“没怎么。”
“只是死亡,让我们不得不分开罢了。”
只是死亡,让我们不得不分开罢了。
他说的如此平静,如此淡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伤感以及痛楚,似乎他说的只是一个和他无关的事实,但听在轩辕寂晨的耳里,却从内心深处浮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忧伤。
成青偏过头来,看着他,抿唇,静默良久,轻声问道:“你呢。”
你有过爱情吗?
轩辕寂晨浑身一颤,眼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深沉的忧伤,似是陷入了难忘的回忆里,声音微颤,又带着无穷无尽的冷意:“没有。”
“从来没有。”
他撞进成青清明的眼眸里,那样无所畏惧的直视,似乎要告诉这人他说的是他心里真正的心思,成青的表情却是没有多大变化,轻轻一笑,看向上方,似有若无的问了一句:“是吗。”
“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他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成青的声音,转头看去,才发现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竟似一副熟睡的模样。
“睡着了吗。”
“嗯。”
“我睡不着怎么办?”
沉默蔓延。
他静静的闭上眼睛,平稳了呼吸,本以为定要如同以往每一天,辗转难眠,却不想,困意渐渐来袭,竟是一夜好梦。
梦中,似水流年,如花美眷,无往浮生,还是那一年的清歌嫣然。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睡过一觉了。
一年?两年?四年?还是更长更久?
记忆竟长远到淡忘的再也记不清的地步了。
他几乎无法想象,这些年的每一个夜晚,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夜那么长,那么寂寞。
纵然是那些如花女子,也填补不了他空虚的灵魂。
可他却没有想到,多年后,他竟然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找到了那种让他安心的久违的感觉。
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
但他却没有办法抗拒,确切的说,他根本就没有勇气抗拒,这种感觉,来的如此强大,只是在那么一瞬间,就攻陷了他多年来用冷漠设下的全部的固防。
不堪一击。
轩辕寂晨慢慢的睁开眼,为这难得的好眠舒展了眉头,想要伸展一下身子来缓缓,动作却突然停在那里,他低下头,看见爬在他胸口上的那只白白嫩嫩的手,再看看某人已经快挤到他颈窝里的头颅,挑眉——
他还真有那么秀色可餐?
他慢慢放松了身子,似是不愿吵醒了他,却完全没有发现他们此刻的动作有多么怪异,或者说是暧昧,也许发现了,却并不在意,尽管,此刻像个女人一样窝在他身边的,是个男人。
他低头,细细的打量过去,嗯,这张脸,虽然平凡了点,但还是有点看头的,至少,那鼻梁挺挺的,嘴巴抿起来,也是很可爱的,更何况,这人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又看看爬在他胸口的手,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又摸了一把,后来索性直接握在手里,嗯,滑滑的,还这么白嫩,真像个女人——
他突然皱起眉头,手上稍稍用了力,怎么这么凉?
他看向成青的脸,却发现那人抿着的唇无比苍白,额头还隐隐渗出了汗,他急忙用手探去,却被那烫人的温度给惊了心——
他发烧了?
轩辕寂晨忙坐起身来,将成青扶搂在怀里,却蓦然感觉到,这人单薄的衣衫,竟让汗水给湿了个透——
“巳!进来!”
他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将成青裹了个严实,一把将人抱起,对着刚刚进来尚搞不清楚是何等情况的木易巳吼道:
“去找御医——”
木易巳愣愣的看着他家王爷惊慌的背影,那急促的脚步显得如此凌乱,似乎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但他可不敢怠慢,连忙也追了上去,好奇可从来不属于他们这些人。
轩辕寂晨踏出地牢,却见外面灰蒙蒙的,抬头一看,天色阴阴沉沉,乌云低压,竟是在下着不小的雨。
一旁的守卫看见他,楞然一惊,忙不迭的行礼,轩辕寂晨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下了多长时间了?”
那守卫见他口气不好,也不敢喘上大气,偷偷瞄了一眼他抱着的人,毕恭毕敬道:“回王爷,昨晚王爷进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开始下了。”
轩辕寂晨眉头紧皱,昨天天气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就下起雨来了?
看这情况,这雨,一时半刻,也是停不了的。
怀里这人,也是淋不得雨的。
可照这个模样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犹豫了一会儿,咬紧牙,狠了心,就像雨里冲去,后来的木易巳看这他飞快的身影,怔了一怔,偏头,正看见那守卫惊讶的表情,遂压低声音道:“干好你自己的事,不该管的别管!”
轩辕寂晨进了爅卿院,绕过花圃,飞上走廊,三走四拐,一脚踹来他内殿的正门,进得里室,连忙把怀里之人放到他的床塌上。
幸亏这一路没有看见什么下人,不然,他如此堂而皇之的抱着一个男人,传了出去,这一世英明可就全毁了。
他顾不得自己被雨淋湿的衣服,坐在床沿,就去解了成青的衣襟,这湿衣服,可万万穿不得了。
他显得有点急迫,心里低声骂着,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停,手指僵在那里,睁大双眼,惊讶的看着床上的那人,嘴巴张的足以吞下一个鸡蛋,迟迟不能合起——
门外有人来报:“爷,御医来了。”
他听见了脚步声,蓦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成青,马上对着外面叫道:“都不准进来!”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