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你别乱跑！”

成青突然抬起头来，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浅紫绣花长袍外罩粉色狐裘的妙龄妇人正担心的唤着前方一个披着纯白狐腋裘脚蹬绿色小棉靴的七八岁的跑跑跳跳的小女孩：

“兮兮，你慢点——”

兮兮？

成青向那妇人望去，不由一阵恍惚，那熟悉而陌生的容颜，与七年前的的那个女子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更多的是添了一抹不同于少女甜美的成熟，还有一种嫁为人妇的迷人风韵。

成青记得，她叫贺兰寧。

“公子。”

他不曾回头，轻声道：“怎么了。”

夫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公子又碰见故人了。”

成青的目光从贺兰寧的身上移开，又看向那个站在她身前正仰着头，笑颜如花的小女孩，那右眼角下的一粒朱砂顿时刺痛了他的眼：“是啊。又碰见故人了。”

“是那位夫人？”

成青点头，“是。贺兰寧。”

夫蒙有点诧异：“贺兰？这可是大姓。莫非是贺兰家族的大小姐——贺兰寧？”

“是。”成青笑道：“穆六王爷的王妃。”

夫蒙嘿嘿笑道：“有趣，有趣。公子竟认识这么多的大人物。——那，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成青抿唇不语，半晌，才轻轻呓了一句：“不是。”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若非夫蒙听力非凡，也定是听不清楚的：“不是？”

“她是穆王的女儿。”

夫蒙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不明白，穆王的女儿，和他的王妃贺兰寧的女儿，有什么不同？

他细细的看了过去，目光却突然定格在那个小女孩的脸上，眼中现出一抹惊诧，那轮廓，那眉眼，那有意无意透漏出来的气质：“公子…”

成青听着他带有惊疑和惶恐的声音，唇角浮起一抹柔情的笑意：“很像，对不对？”

夫蒙的娃娃脸上，满满的尽是凝重，他看着成青的眼神，装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以及，迷惑。

“她叫莯兮。”

成青道，缥缈在空气里似有若无的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的梦呓，显得那样遥远而不可及：“这个名字，当初，还是我给起的呢。”

莯兮。

兮兮。

兮兮——

莯兮突然回头，朝身后望了一望，贺兰寧停下脚步，低头问她：“兮兮，怎么了？”

莯兮也感觉奇怪，她抬头看了贺兰寧一眼，又看向身后：“姨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贺兰寧疑惑的向身后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由摆起了脸：“哪有什么人在叫你。我看，是你自己在说胡话——好了，我们快走吧。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出来玩吗。”

莯兮咬着唇，被贺兰寧牵着往前走，一双眼睛却不时的转过来——

“公子——”

成青拂开夫蒙的手，语气有点激动：“蒙子。我就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个普通的玉佩，上面的一个“兮”字在太阳下显得熠熠生辉：“还有这个，我要了。你别忘了付银子。”

将近黄昏，莯兮的玩心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在跟在身后的侍女再也没有办法拿着更多的东西时，才心满意足的跟着贺兰寧回了王府。

“你这丫头，成心要将人累死不是。”

莯兮嘻嘻笑着，拉了贺兰寧的手来，一副娇俏女儿的模样：“姨母…”

贺兰寧嗔怒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在经过王府客堂的时候问了一句：“饿不饿？我早就吩咐让人做你喜欢吃的东西来，现下应该备下了……”

“姐姐。”

贺兰寧抬头，向堂内看去，却是一身着鹅黄衣衫的美貌女子，正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当下徐步走近：“姐姐。”

“姐姐这么晚才回来，想必是累了吧。妹妹早已准备好了晚膳，就等姐姐和莯兮回来呢。”

贺兰寧向堂中望去，果然是见了一桌子的佳肴，她故意忽略掉正坐在主位的这王府的主人，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唇角：“谢过夫人好意。不过，寧早已备了下来，怕是不能承情了。”

她说的毫不客气，就这么直接了当，而且，她叫那个女子，夫人。

女子的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她回头，我见犹怜的看了一眼轩辕寂晨，男子轻轻唤道：“兮兮，过来。”

莯兮往贺兰寧的身边挪了一挪，抬起头，拉着她的袖子，软软的娇道：“姨母，我饿了…”

贺兰寧拍了拍她的小脸蛋，笑道：“乖，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们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堂中的男子早已变了的脸色：

“兮兮！”

莯兮似是没有听见她家父王略带沉意的声音，脚步未曾停了一下：“姨母，你都让人准备了什么？”

那声音，软软的，绵绵的，听在耳里，都是一片柔软。

“兮兮喜欢吃什么，姨母都让人备下了。等会儿，吃完了，姨母就陪兮兮去下棋。”

“兮兮！”

四周侍立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早已发福的管家福伯和苋嬷嬷对视一眼，重又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主子的事儿，他们还是不插手较好。

侍女荇茚怀里捧着小主子一时兴起所买下的小玩意儿，麻木的跟在贺兰寧的身后，她侍奉了这个主子三年，此等之事，早已见怪不怪。

“好哎。那姨母这次，输了可不准耍赖——”

每每下棋，姨母总要毁了她几颗棋子——棋艺不好，还总怪她长进太快。

“行了。你这丫头——”

“贺兰寧！”

轩辕寂晨忍无可忍，顿时拍案——

“你给本王站住！”

福伯颤了颤身子，苋嬷嬷抖了抖手指，四周侍立的下人俱是打了个寒战——

贺兰寧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男子，屈膝，似恭不敬的行礼：“见过王爷。”

莯兮看了看她，也学着她的动作，对轩辕寂晨屈膝道：“父王。”

贺兰寧搂过莯兮，怜爱的抚着她的头发，口气却是不咸不淡：“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轩辕寂晨狠狠地瞪着她：“那是本王的女儿！”

莯兮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好奇的问向贺兰寧：“姨母，你不是说，只有女孩子才能生小孩子的吗？”

“是啊。”贺兰寧很肯定的回答，“男人是不会生的。”

轩辕寂晨咬牙，是，他知道莯兮不喜欢他，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贺兰寧这个女人——

“你不准再诱拐她！”

莯兮扯了扯贺兰寧的袖子：“姨母，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而这个丫头，也总是向着她——

“兮兮！”

莯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父王。”

贺兰寧突然冷笑一声：“王爷何曾有个父亲的样子来？”

“你——”

莯兮在一旁帮腔：“父亲才不会教女儿做坏事呢。”

众多侍立的下人默契点头，福伯和苋嬷嬷无声同意，有这么个父亲，教出来的女儿，怕也不会讨了人喜欢。

轩辕寂晨抿了抿唇，是，他知道，他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一点也不像那个——

“还是大伯伯好。”

他就知道——

“姨母干么嫁给父王呢——大伯伯说，这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了。”听听，有这样说自己父亲的女儿吗——

“大伯伯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不要嫁给父王这样的负心汉——姨母，什么是负心汉？”

轩辕寂晨紧了紧拳头，极力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福伯和苋嬷嬷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一下，原先那鹅黄女子却皱起了眉：“兮兮，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父王呢？”

莯兮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大伯伯说的，我不过是复述一下而已——况且，我和姨母讲话，你没事插什么嘴。兮兮也是你能叫的，真讨厌——姨母，什么是负心汉？”

贺兰寧看了一眼那女子愈发难看的脸色，方抚着莯兮的头轻声道：“兮兮，你才八岁。”

莯兮鼓鼓脸颊：“那我九岁再问好了——姨母，我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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