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什么也没有。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云。

而在这严寒的季节里自然也不会出现夏日那烦人的蝉鸣声。

孤寂，沉闷，寒冷。

成青站在窗前，任窗外的风呼呼的吹进来，把寒意刺进他的骨子里。他双手负在身后，手中的折扇轻轻巧巧的在空气中划着圆圈，摄人的凤眸里带着一种他人无法窥透的情绪，在昏暗的摇曳不定的灯光下，修长的身影无形中渗透出一种迷离的忧伤。

他突然想起，今日分离时方柘问他的那句话。

他很好奇，所以问他：“为何信我？”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个陌生人。”

却不想那人看了他一眼，反倒问了他一句：“公子为何帮我。”

“我们也只是个陌生人。”

他当时，该是楞着了吧。因为他有半晌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然后，他回了一句：“心血来潮罢了。”

而究其原因，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早就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也许久没有体会过心血来潮的感觉了。

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个男子的面前了。

似乎帮他，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无关其它。

店家小二前来敲门：“公子，您要的热水来了。”

成青低头，院中榆叶梅花繁色艳。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自是年少，负倾韵华。

他再次见到方柘的时候，是第三天的正午，在“解千愁”。

那是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几乎没有人会看见他。

方柘颓废的坐在那里，面容憔悴，面前的雕花梨木桌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精美的浅绿玉色的酒壶，男子提壶倒酒，然后惨淡的端起精致的夜光酒杯，一口就灌了进去，忖着他漠然的神情，表现出一种令人感到绝望的孤寂。

成青挑眉，这人，不会是来喝霸王酒的吧？

他走过去，在方柘对面坐下，伸手横过桌面，挪了他的酒壶到自己的面前，招手让店小二再取了一只酒杯，斟酒，轻品浅尝，这才有一副好心情的问道：“你有银子吗？”

方柘对他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倒是对他抢了他的酒略有不满，伸手又夺了回来，倒酒，毫不在意他撒到桌面上的也是白花花的银子：“没有。”

嗯？

方柘又灌了一杯酒：“所以我已经做好了被人打死的准备。”

啧——

成青来了兴趣，小心的把那些酒壶挪到一边，掏出丝巾把桌面擦了几擦，随手把丝巾扔到一边，双臂立刻沾上了桌面：“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方柘哼了他一声，自顾自的喝酒，成青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酒尽壶空，男子烦躁的一把推开，趴在桌子上，脑袋埋进臂弯里，半晌又抬起，下巴抵在臂上，酒意氤氲，带着似嘲非讽的绝望：“我见到苑儿了。”

哦？“她说了什么？”

其实，看他这模样，倒也是不难猜的吧——

“她说…苑儿说…以后，别让我再费心纠缠…她说，我们之间…再没有关系了，她说她不爱我了，她说她受不了跟我在一起过苦日子…她说她喜欢上穆王了，她说我们以前的誓言全都是假的……”

成青撇唇，丝毫不受他语气中哭意的影响：“就这样？”

方柘狠狠地把酒杯甩向他，被他一把接住，“这还不够吗？你还要她说什么？她说的够清楚了！”

嗤——“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极力捍卫他的爱情，不许他人说了一句不是。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这副模样？”

方柘脸皮涨红，气上心来，也不顾及这堂中还有多少人，就是一阵乱嚷：“是！我就是个傻子！你满意了！一切都是我活该！是我瞎了眼，迷了心窍，活该遭人笑话……”

其他的酒客望了过来，不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成青连忙把他拉了下来，“拜托，小声点——”

方柘一把甩开酒意冲上头顶，“干嘛！我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还不准让我说——”

成青摸摸脑袋，突然大喊：“酒家，提桶水来——”

“哗啦——”

满堂皆惊，方柘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酒意顿时消失，他楞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蓦地大吼：“你做什么！”

这么冷的季节，这么冷的水，更何况，他还有伤哪——

成青耸肩，一脸无奈：“我只是不喜欢和一个酒鬼说话。酒家——”

方柘睁大双眼，还要来，“我已经酒醒了…”

成青用看白痴的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才扬声对身后的酒肆掌柜道：“去。带他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