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生偷闲
一下飞机,踏上祖国的土地,无数回忆便蜂拥而至。总归来说,熟悉的气息更能给人以慰藉。苏菁烟站在接机口跟一个外国帅哥聊天,感觉到我的视线,连忙笑着迎过来。
车渐渐驶入一处古朴雅致的园林时,苏菁烟想知道的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将车停稳后,又小心翼翼的护我下车,未如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下车时“很不小心”地踢了苏菁烟一脚。
苏菁烟没有理她,继续跟我讲话:“木木,这是我才买的新宅子,咱们逛逛,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好不好?”语气腔调把握得当,颇似在讨巧卖乖的小孩。我没答话,顺着碧色大理石往前走,路旁是成片色彩素淡的花与郁郁葱葱的树。
进入那处精致住宅后,昏昏然的困倦席卷而来,踏着旋木楼梯一级一级上去,随意选了一个房间,泡在热水里的时候才感到一丝慰藉,四周都氤氲着温暖的水汽,一待能待很长时间,然后披上浴袍去睡觉。
苏菁烟推开一个个的房间,空荡荡的让她心生不安,终于在第五间房里的床上看见那张沉寂的容颜。有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笼罩了木离的全身,一派时光静好。
苏菁烟轻悄悄的走至床边,目光里的温柔比阳光更强烈。怔了怔,收回了前伸的手,不甘心地紧握着默叹了一声,又悄然退出房间。
我醒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不过才睡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我竟觉已过一天,纵然睡在这样明媚的阳光里也还是浑身冰凉,我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的。
下楼的时候看见未如窝在沙发里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聊天。苏菁烟迎上来,看见我身上的睡袍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我挑了挑眉,她也就敛了神色,挽着我往餐厅方向走。
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忙忙碌碌,看见苏菁烟的时候,神情恭敬地问道:“苏小姐,可以上菜了吗?”苏菁烟点点头。后扭头向我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这厨子是我刚请的,手艺在省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你一会儿尝尝看,不喜欢再换。”我神色淡淡的点点头。
我和她刚落座,未如就在我身边坐下了,之前那个男生坐到了对面,苏菁烟给我介绍:“小我一届的学弟,许蔚然。”被提名的男生一瞬间拘谨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未如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我才抬眼扫了许蔚然一眼,男生面色染红。垂目看到眼前色香俱全的菜品,忽然就失了胃口。起身离开。
苏菁烟追过来:“是不是不喜欢?我再让他重新做。”我抿抿唇:“没胃口。我去查点事,你先吃。”她满脸担忧:“什么事?”说完又惊觉失言,我笑笑不说话,转身离开。
逸柃山清云殿
我坐在大殿上,小弟子给我上了茶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半响,有人走进来:“四年零六个月没回来了,这次准备待多久?”我起身:“师父,你知我是有事前来。”
风韵犹存的老妇人在桌旁坐下,仍旧含着笑:“若是不想有人跟着,不想打电话,让人捎个信来不就行了,何苦自己跑一趟?”我看着师父半白的头发,眼中有浓郁的杀戮涌现。
师父却握住了我的手:“没什么要紧的,难不成你还嫌弃师父年老色衰?”我正了正神色:“是阿离没用。不过师父还是把人撤回来吧,我自己能行。”
师父沉默半响,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罢了,为师不求其他,只要你康健无忧。”我点点头:“师哥回来时,请务必让他去一趟我那里。弟子告辞。”刚走至殿门,身后穿来轻喃:“阿离,你实在不必如此。”
远远地就看见苏菁烟站在宅子门口,我下了车,她急忙跑过来:“事办完了?累不累?饿不饿?”我看着远处天边风起云涌,示意她回去再说。
我们回到客厅不一会儿果然开始下起倾盆大雨,未如皱着小脸,许蔚然在安慰她。我跟苏菁烟说有点累了,便上楼泡了个热水澡后窝在被子里看佛经,苏菁烟敲门进来说来了一个男人要见我,又报了名字。我点了点头。这么快吗?
那人上来时,我已坐在落地窗前的小几旁,小几上放着那只小木匣子。“木离,今夜湿气浓重,你这样恐怕不妥。”苏菁烟拿了衣服要给我披上,“没关系,你先去休息吧。”
我用眼神示意她安心。苏菁烟离开后满室静谧得如同无人存在。“师兄,请坐。”我淡然抬眼,眼前之人,与我记忆中的并无分毫不同,仿佛这六年的时光只是我的幻想。
“木离,你瘦了。”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他坐在我的对面,仍穿着他爱的藏青色衬衫,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便生成无形的压迫感。
我突然就有些厌倦了,从匣子里取出那只盒子推过去,他打开看的时候神色稍暖,看我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你还是不回去吗?”“回不去了”我闭了眼再不想多说一句,却又隐隐闻见木樨香。
睁了眼看见面前摆了一只刺绣的锦囊。他已起身离去,走至门边开了口:“她给你的。”复又低低的叹息一声:“木离,只要你不……。”
我在落地窗前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护住怀中的盒子上了车,车在夜雨中渐行渐远,然后转身,蜷着身子躺在床上,苏菁烟悄然进来给我盖好了被子,又在我的长发上吻了一下道了晚安。
窗外潇潇的雨声将我的思绪带回九岁那年。九岁以前,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爱看书,学小提琴以及听父母的话。九岁时,师父出现在我面前,随后我便与父母不告而别跑上山。
师父当时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已然是远近闻名造诣颇深的大师了。只是,我是她唯一承认的弟子。那时师兄十五岁,是公认的最难说话的人,每次我犯了错,他都要狠狠地惩戒我,除了师父,谁给我求情都没有用。
未如是山上居民的孩子,最喜欢跟在我后面当小尾巴,我有一大半的责罚便是因为她。十二岁那年的除夕,师父照例发礼物,却破例给了师兄一块精致的玉佩。
现在想来,他们那时候就已有情了吧。只是我当时年幼未曾察觉,缠着师父闹,师父淡然一笑并不予理会。
这事被未如知道后,就笑嘻嘻的带我回了家。那是我第一次见未岚,三十多岁的女子,眼神十分清亮。
长久以后,我记忆里有关于她,就只剩了那一双灿若星辉的眼睛。她听未如讲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耐心温柔的笑。她那天送了我一只晶润莹亮的玉鹿,我一直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