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冬天冰冷的寒意，而屋内却温暖如春，肖晴坐在椅子上呆看着窗外的松树，不知不觉间时间已流淌很久很久。

她辞了职。

S市的冬天，是纯白色的，没有湿冷，漫天都是纯白的积雪，那落在地面上的，除了轻飘飘的雪，还有什么呢？

她感到心很冷，像丢了块冰块进心脏。

那么她为什么要辞职呢？

她想着，唇边就慢慢逸出苦笑。

她其实已经来到S市有一段时间，按理说工作在A市的她不应该有此行为。确实，出于她本愿，她是不会来的。S市是个伤心地，她一直这样给这个城市定义。

“可是又能怎样呢？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她轻声细语，目光满含悲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肖晴不自觉的身体就轻颤了一下，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她能感觉到有人走进了房间，脚步沉稳，不疾不徐，霎时间像有什么轻轻敲击在心上，激起点点的回音，让她感觉身体发麻。那个人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她的身边，说：“下楼，吃饭。”嘶哑的声音。

肖晴就感觉到无尽的悲凉涌上心头，其实都是她的错，一念之差害了太多人。而她终究再没勇气去接触太阳。

她能做些什么东西弥补呢？她愣愣的回头看那个人，那个人如五年前的好看，甚至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经过岁月的洗礼，身上甚至有了温和成熟的润感。

可是，从一场火灾里逃出生天的人，怎么可能还是完好的？

她知道的，他的左大腿有伤痕，其他地方一定还会有，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她的执念，害苦了他。

肖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那个声音就又响了一遍：“还需要我再说一遍？”

肖晴听了就立马站起来，有些拘谨的看着他，嘴唇翕合了几下终于念出了那个名字，回荡在唇齿边的声音却担着苦涩：“北默……”

初初知道宁北默还活着的时候她内心是无不震惊的，因为当时消防员说宁北默已经被证实死亡，虽然是在没有医护人员鉴定的情况下，可是当时的条件下，她也只能选择相信，而且当时她整个人濒临崩溃，已经想不得那么多，满脑子都是宁北默死了的消息，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掐死某个人。

那时，他冷笑着告诉她：“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烧死，对不对？没办法，命就是这么硬，别人欠我的都还没讨回来，我怎么能先死了？肖晴，该来的总要来。”

她觉得绝望，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找到了她。

她甚至连在他面前哭都不敢，她想，她有什么资格呢？做下那么多错事的她，那么对不起他的她，在他面前并没有软弱的资格。

现在，他就站在面前，却远得像在天边，她感到一阵恍惚。

宁北默淡淡看她一眼，说：“走。”

肖晴能明显感觉到，宁北默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因为那场火灾，他的声带受了损，连带着说话都是嘶哑着的。对于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这该有多么绝望，可他看起来平平静静，甚至没有对她做什么。在这样巨大的沉默面前，肖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失去宁北默时的状态。像是走在一条闭合的回路中，除了绝望就是悲怆，处处都是，躲也躲不了，只能生生受着，还没有解脱之法。

她几乎已是循着本能地跟着他下楼，不出意外地，在楼下看到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女人，只是以前她都是在楼上看到的她，看着她在他身边巧笑倩兮，看着他对那个女人做以前对她做的动作，但她又能怎么办，只有惆怅而已了。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打照面。

漂亮女人看着她也是愣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就挂起一个友好的笑，“北默，这位是？”

肖晴不知道宁北默要怎么介绍自己，现在连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定义自己。

肖晴还在想着宁北默就已经回答了：“免费劳工，家里总要有个人清洁卫生，你知道我懒的。”

肖晴就感觉到漂亮女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心许多，甚至已经开始调侃了：“那你可要给人家女孩子多点薪水啊，肯做这份工作的女孩子可不好找。”

肖晴想，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单纯还是没想到，如果要找清洁房屋的，世界上有个存在叫家政公司啊，而且做清洁的大都是中年妇女，怎么会轮到她？

宁北默淡淡的：“先别说了，吃饭吧。”

女人脸上的脸容僵硬了一瞬，肖晴敏锐的捕捉到了，心想这也是正常的，哪里有清洁工和房主共餐的。

她也想推拒了，可是她也毫无办法，在这里，她只能听从宁北默。

一顿饭吃得十分之尴尬，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最后，肖晴自动自发的收拾起了碗筷，无暇顾及两人。这时候就听那个女人开口：“Bay，你说过今天陪我去水族馆的……”

肖晴心上咯噔一下，手上的动作依旧镇定，看不出丝毫变化。

她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宁北默凝视着她的视线，却能听到宁北默应允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心上激起阵阵涟漪：“好。”

很简单的一个字，在肖晴看来却催人泪下。曾几何时她也可以用这样撒娇的语气同他说话，可是经历这一切之后，一颗心早已平静的如老者一般，轻易不起波浪。可是现在，真的，不能再平静下去。

她恍惚间感觉又回到了五年前，宁北默带着她去海洋公园，明明是小孩子的天堂，他们却玩得高兴，非常高兴。

她记得他说：“知道你一直向往海，下次带你去水族馆。”然后，他的唇轻轻贴覆在她的额头，她记得少年的耳朵根红的似滴血，脸上的表情却一派云淡风轻，还带着烛火一般温暖的笑容，看得她原本的害羞一下子就跑没了影，含着狡黠的眸亮晶晶，像落了满天星辰。她心里想着，这样就很好，一切都不要有变化。

可世事哪能是可以猜度的。

所以有了后来的事情，他和她的缘分就完全被撕裂，那条红线被月老弃了，连他也不想再帮她们续缘。

肖晴感到一阵一阵的悲凉袭上心头，手中更轻柔地洗起了碗。女人进厨房来丢垃圾，看着肖晴的背影默了半晌，然后主动开口，声音带着郑重：“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怎么称呼？”

肖晴乖顺地回答：“肖晴。”

女人笑了笑，掩去眼中震惊，“这样。初次见面，我是何馨染。温馨的馨，染布的染。”

肖晴听着女人的自我介绍，觉得真是郑重，难不成把她情敌了？肖晴笑笑，连她也知道她和宁北默再无可能，这就很有必要澄清一下了。“其实何小姐不用这么郑重，我对宁先生并没有非分之想。”

何馨染眼中渐渐浮上复杂，她看着肖晴：“肖晴，你不知道。北默病重时发高烧，整个人都烧得糊涂了，甚至开始说胡话。你不知道，他嘴里一直念着爸爸妈妈和姐姐，甚至喊了小晴，”她直视着肖晴，眼光锐利，顿了顿继续说：“小晴，肖晴。倒是说得通，很对的上号。”

病重时嘴里喊的人必然都是重要的人了，病重时的宁北默嘴里只有四

个人，肖晴就占了一个，可见其重要性。

何馨染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肖晴，你当年做下的事，手上染着的血，桩桩件件都让北默感到恶心，你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有你去了，北默才会找到人生中的新一中可能，这样他的未来才会有我。”她又顿了顿，再说时声音中带了决心；“我希望你，不要再主动，不要再伤害他了，一个男人的自尊不该被伤害，感情也不该被玩弄，基于这点，我能给他很好的助力。而你除了带给他伤害，让他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还能怎样呢？不论怎样，我要给北默最好的，所以，我会送你回A市。”

肖晴已经在靠本能回话：“可是，他困着我，我要怎么走？我并不是不想成全你们。”

“成全？”何馨染笑了，“你不应该用这个词，这场战争里并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不需要你的成全，你要注意措辞。”她去装了杯水，轻啄一口，“抱歉，今天态度有些强硬了。那么你其实是想离开的吧？我可以给帮你，但你要遵守诺言。”

肖晴深呼吸：“我愿意，在我的主观上。也希望你能躲过北默，成功把我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