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旧事
他不由审视这个李富邦,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而且太古怪了,寻常父子相见恨不得哭死,像这样淡然的只有这一个。
怎么会淡然,内心深处情感几欲倾泻而出,只不过他们习惯性压抑自己真实情感罢了。
“老爹要打官司,您借钱给他壮胆,城里学堂为了避免学生攀比,都统一学生衣着让其专心念书,先生不妨定制学服给学生穿,这样穷学生不必差于人,富学生不必强于人。”他希望李家官司赢,对儿子是有好处的。
为什么?太说不通了,完全可以把孩子带走。给孩子买衣服都要如此掩饰,为什么?“可否告诉老夫为何?你完全可以要走两个孩子。”
说不清楚,是为了让自己感受,还是为了儿子,他不想和儿子相认,他不想听到儿子质问他为何不带他走,他不想解释,因为解释这一切要先把他解剖。
“老爹救过我命,又是文静的祖父,不能袖手旁观。那些东西是文静日后安身立命的东西,我不想被人抢去。男人总是要守护自己母亲妻儿,我不想文静远离母亲。”他不想儿子走上他的老路,也不想儿子像他。
李家女子还在等你!老头子也后悔了。说出口就后悔了,两人一点都不配,一个是残废人,一个是气度不凡的有钱人,家里肯定妻妾成群。“她可以做小,这样就可以生活在一起。”
覆水难收,很多事都不能回头。
“劝劝老爹,四姐一生还很长,有合适的男人相伴终老也不错。儿孙满堂再孝顺也不如身边人始终相伴,文静也需要一个父亲在前面引路。”他与四姐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没办法接受了,他已经变了。
哼!你自己不好好当爹,让别人当?一走三年都不见儿子,什么人如此狠心?
“你有家室,难道还不容不下一个小?李家女子也是清白家世,有什么见不得人?你家里厉害的像老虎?也不怕小孩子受欺?后娘后爹作践人你难道不知?”真是气死了,明明可以养孩子,却不认是什么道理。
在李家长大那孩子只是一个平头百姓,难道他不懂?亲父母代养腰杆都要硬气些。
先生息怒,文静是我的嫡子,也是长子。我和他母亲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我不担心文静受苦,四姐是招进门,又不是携他改嫁,他在自己家里有长辈护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读书,也碍不了继父眼睛。
他也会长大离开家门闯荡天下,他有本事谁会不喜欢他?如果没本事回家和兄弟争田地柴山被嫌弃是正常的。再说了,对文静好才会有好名声,文静也会是一个好兄长好儿子。
我虽然不和文静相认,但不代表他就不是我儿子,先生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李家知道我存在,难免心存幻想,但人始终要向前走。我不想文静疑惑,他的父亲为何不能和母亲破镜重圆给他完整的家。
对了,老爹如今怕是债台高筑,若是让他还,恐怕要雪上加霜,我和四姐还有一个女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记得我给文静取名的时候,还说过有妹妹就取安静,这样谁都能听出他们是兄妹。
他把真心话说出来,他也不想抛弃孩子,对他而言是折磨。
他想带女儿走,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补偿,这样一来,他就不算是抛弃孩子的父亲了,尽管他清楚女儿养在李家更好,他养着反而对孩子不好。
嫡子?难道是这三年起势?“不清楚,好像叫大娘,虽说是个女娃,你也该看看吧,可怜的。你这是怕李家缠上你,你已经今非昔比,老李头自己把你撵走,也怪不了你,只是日后那孩子恨你你别后悔!”
大娘,他女儿叫大娘!苏贤真的郁闷了,花花草草取一个也好啊。“先生,你借钱给老爹,然后告诉他你有亲戚结婚多年无子,想找一个干净得孩子引子。”
安静,他想带在身边抚养,从李家带走不会很难,李家不会再意一个女孩子,也许是为了填补什么。
“我不想再和李家纠缠不休,毕竟我不再是李富邦,老爹救我一命,这一份情,我永远都还不清,所以我不会带文静走,但安静我要带走抚养,我的孩子不能连名字都没有,事成有重酬。”回不去就不要给人希望。
张先生还想说什么,还是希望一家团聚,但远远驶来一队人马,是朝廷的锦衣卫,这可不好招惹,秉承着见官不上前的道理,他拉着苏贤回避。
“苏爷?您怎么在这?”队首的人看到苏贤在路边,急忙勒住缰索。
这些人怎么会来这里?朱燕生不会想插手吧?想想不可能,怎么会用公人,应该用私人才对。“是陈大人啊,额,路过这里,马蹄铁坏了,来这里换。”
“哦!苏爷,卑职还有公务,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虽然对方一介白身,可谁让他夫人是朱燕生?
千万别来!苏贤弯腰示意,权利真是好东西,可以勒住疾驰的官马。等人马远去,苏贤才回过神,有些抱歉。
如果想平安无事文静的身世还请先生烂在肚子里,我今天来本来只是想见见文静,但没想到李家出事,李家会出事只是因为没有年轻的男人撑立门户,所以我希望四娘找一个男人撑立门户,文静读书没有后顾之忧。
你是一个先生,说话老爹多半听得进去。作为父亲,我不想文静为了争一口气而读书,气,确实让人有冲劲,但总有泄气的时候,人一辈子要走的路,不是一口气就能走完。
心平气和的去读书,长大了也能心平气和的处理周围的人和事。读书是为自己而读,不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也不是让谁欢喜,毕竟人的从生到死都要一个人去走完。
年幼无知时会有父母扶着,年轻时有妻子丈夫朋友扶持,老了有子孙,但生死两件大事都是要自己独自完成。
本来还想问先生文静学习,但现在不方便了,所托之事,先生不妨考虑考虑,若是有意就在门前香樟树上拴一根草绳。
人已经骑马远去,张先生愣了很久,知道孙子出来喊吃午饭才回神。让学生下课吃饭后,才上桌吃饭。
他突然想起什么,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好菜推到李文静面前,儿子不高兴不敢动筷,他把肉夹进李文静碗里。“你今天总算把脸洗干净了,你头上才药了虫,要爱干净,不然又生头虱。”
肉都是放在碗底,并不会装盘,他多吃一碗菜饭叔叔婶婶眼睛就像长刀了,先生每次都先把肉给自己孙子张瑜吃。
祖父说过他不能好吃,不然别人不喜欢,他实在不知道这肉该吃还是不吃。“先生教训的是,学生一定爱干净。”
张先生盘算着那钱怎么花,李文静爹明显是要他给李文静扯衣裳,给所有人扯不要钱说不清,要钱收不上来,他只用给李文静一个人扯,给李老头一些,自己还可以在那人身上赚一笔,自己可以给儿子买个门路,越想越激动,笑的饭也不吃了。
饭后张先生让孙子和李文静玩,自己则把妻子儿子儿媳叫到一处,事先得通个气,不然坏事。虽然那人叮嘱他保密,但自家人好行事,只要不要李家人知道就是。
一家人被突然出现的巨款吓到了,纷纷询问其来历。
“爹,你哪的这么多票子?你不会做什么事吧?可别惹祸。”儿子张谌仔细查看,都是真钞,足足有一千两,看着老子高深莫测的模样,他实在担心,自己家底内外五服祖上八代都清楚得很。
“你们听着,今天我说的话,你们女人回娘家也别说,你们看文静那孩子怎么样?”张先生忍不住又摸了摸钞票,这些都是他的了。
想着哪里田地不错,可以去置办,当一个富翁收租就是,子孙也不用苦哈哈的求生,他也是有田地的人了。
张妻以为张先生被人贩子盯上了,但想又不大可能,估计还有其他缘故。“那孩子饭量大,长得比大他几岁的娃儿都高,到底怎么了?”
常言道,富贵有根,聪明有种。我今天看他去河边,怕出事我就盯着,结果你们想不到,他爹,就是那个被撵走的,以前去他家,都在地里干活,没有碰到。
这次我算是见到了,那个光彩照人,就是一个贵人气度。你见过李文静爹,还说他斯文白净是个懒架子,想来人家本来出身富贵人家天生架子。
这钱就是他给的,说是要瞒着李家和那孩子。一会去周围买个鸡杀了给那孩子吃,等过几天开市就卖肉骨头炖,这可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平时多管教一下瑜儿,莫得罪了。
张先生心里已经盘算着孙子的未来,如果和那孩子处好了,少不得有好处。
听到自己爹一说,张谌回想印象中那人,越想越觉得是,怎么以前没想到呢?“儿子会管教瑜儿,只是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带走?”
你傻啊!大户人家!你看那李家为了山林田地房子不一样放火杀人?文静为何不养在身边?不就是怕被暗害了?估计文静真家也是斗的你死我活,不然他爹怎么会流落在外被李老头救起?
估计是要李家养大,以后认祖归宗。李家那女子年纪大了,又是残废,带回去不丢脸?
那人没说是谁,但锦衣卫的人叫他苏爷,估计了不得。你莫闲的没事打听,免得引火上身。
你们夫妻两个给我扯个慌,那人把小的带走,但不想让李家知情,所以让我把小的骗来。
张妻和李妻是堂姊妹,扯谎不容易,所以让儿媳扯谎。
爹,二姐不是不生么?一个女娃,还用骗?当时送月礼,李老头脸臭的不行,娘回来学了好久,长吁短叹的。他巴不得有人给他养,他又老了,孙子要养,有个老爹还没死,三副棺材本都被抢走卖了。
糊涂!你二姐背皮了,还不得时时被惦记?保不齐哪天要回去。那孩子又在我家,得是远方亲戚名头。
你别惹事啊!今天人家听说小的叫大娘脸色当场就变了,说名字太随意,就算是女娃,也是金贵的。
我和儿子有话说,你们去买鸡,把人脏衣裳换了,大娘上次回来不是给瑜儿扯了衣服,给他穿吧,穿瑜儿旧衣裳会扫面子。
张先生把妻子儿媳支走,便和儿子合计李家的事情,准备周详等李老头来接那孩子时候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