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伦敦夜话
宛秋凉把车停在公寓楼下,摇晃着进了电梯,脑袋里仍旧是一片空白,耳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好心的保安大叔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梯门一开进摔了出去。
等她醒来,已经在市医院的病房里。
头顶的天花板看起来洁白无瑕,阳光投射在上,微微的泛黄。
“基本上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低血糖。”男医生扣上病历簿抬起头来说。
安锦年点头连声道谢,随后就坐到了她床边,见她醒了格外欣喜道:“你可算是醒了,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微风从开着的窗户外面吹进来,纯白色的纱织窗帘随风一起一浮,好像前天,幕寒川病房里那条红色的窗帘。
“我们是双胞胎,幕寒川是因你才自杀的。”
“幕老太爷临死想把从宛成风手里得到的财产还给你和你哥哥。”
“寒川已经签字了,就差你了。”
幕怀城被阴影遮盖了一半的脸,仍旧清晰的浮现在她面前,从签下那份财产转让书开始,她便知道,幕怀城的戏已经演完了,都结束了。
她压抑不住的眼泪一瞬间崩盘,顺着两侧淌下。
安锦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一个劲的挠头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啤酒的铁罐落在地面咕噜噜滚出了很长的距离,随后是易拉罐被拉开拉环后气体蹦出的声音。
“噗——”
“今年的冬天好像高冷啊。”男人感叹的说,手臂微微抬起喝了一大口的啤酒。
或许是因为城市里的霓虹灯太过耀眼,夜空中看不见星星,路边的树木挂满白色的LED灯,树底下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纯白的颜色还没被人踩过没被污泥弄张。
幕怀城仰头看向天空,手里的啤酒罐被握紧,因为用力过大有点变形。
宛夏晨转头看向他笑了笑:“你好像,跟他很不一样。”
悬得很高的枝桠上落下积雪,沉闷的传来响声。
“你在说什么?”幕怀城极为讶异。
就见男人转头,笑得眼睛眯起来,唇角含有温柔的笑意,说:“秋凉不知道我来了英国,出国前我见过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孩,你们是双胞胎吧。”
马路上穿行过的车辆摁了声喇叭,然后从他们对面的马路穿行而过,两个人坐在路边阶梯,手里格子捧着啤酒,身后是酒吧不停闪烁的霓虹灯,而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散眼角的笑意:“我看得出你喜欢我们秋凉,但是她那个人啊,很迟钝,如果你不告诉她,也许她永远都发现不了。”
“我没办法和她在一起。”幕怀城额头抵在自己手背上。
伦敦是个不夜城,霓虹灯的灯光把整座城市照的通明。
“在新城看见他的时候,有几次真的以为他就是你,你们真的太像,从动作举止,到说话的态度,就连微表情,也几乎一模一样”宛夏晨点起了一支烟,放在唇上吸了一口,又夹在两指中间,“只是,看秋凉的目光,他和你的不同。”
幕怀城微愣,然后又低下头。
“还记得去年我去秋凉的学校找过她,我以为你和他同班,当时你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宛夏晨轻声笑出来,眼圈底下微微泛红,声音依旧还是那么柔软,“我当时就想戏弄,戏弄你,然后你还真的生气了。”
幕怀城哈哈干笑两声,又喝起了啤酒,当时他看见宛夏晨问起宛秋凉的时候是真的有些误会,毕竟他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哥哥,也从没见过他们在一起,更多的是因为宛夏晨比起他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魅力,当时他就觉得,她大概也会喜欢这样的人吧。
“我看得出来秋凉很愿意依赖你,但是要说喜欢或者爱,她没有做到那么彻底。”宛夏晨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忽然勾了勾唇:“我和她都孤独惯了,忽然感受到一点温暖就会沦陷下去,你也别怪她分不清你们。”说到这他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下去。
幕怀城自嘲的笑道:“需要多久?一年,两年,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不要放弃嘛,”宛夏晨嘴唇抵在易拉罐的瓶口上,扭头看向他笑说,“凡事都需要争取啊,而且我觉得比起那个人,你更适合跟秋凉在一起。”
他有些讶异,这算是在认同他吧,哪怕他和她隔着那么多难以跨越的难题。
幕怀城低笑:“谢谢你安慰我。”
“新城的那一个,是你弟弟?”他继续咬着易拉罐的罐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幕怀城点头:“嗯。”
“喔喔,”他拿下啤酒罐又一次看向漆黑的夜空,“那个孩子看秋凉的眼神,占有太多爱意太少,可是他又隐藏的很好,大概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才能练就的出那种自然的伪装。”
幕怀城抬起头,很惊讶他会说出这翻话,随后就见他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向他,手指像是能打出了一颗星星:“不用惊讶,我是学心理的。”
他被宛夏晨逗的乐了,比起宛秋凉那沉静的性格,宛夏晨更像是夏天刮过的清爽的风,活泼太多。
他又说:“关于你们是双胞胎这件事,你还是告诉秋凉比较好。”
幕怀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面前二十出头的男人,眼睛里的光芒忽然沉淀了下来,给人一种格外执着认真的感觉:“秋凉她是个很脆弱的人,一旦受到伤害,她就会像含羞草一样缩起来,把所有的刺都露出来,不仅会刺伤别人,她还会刺伤她自己,在事情无法挽回前还是告诉她事情经过比较好。”
“真的可以吗?”幕怀城语气停顿,“该怎么告诉她,或许什么偶不是什么都不说更好。”
宛夏晨看着把脸埋进膝盖已经放弃了的幕怀城,突然不想再安慰下去,微微张开的嘴唇又闭紧了,转为了沉默。
街道忽然卷起了大风,行走在路边的人们,拉紧了各自的衣领,身后的酒吧,走出一群吵闹的人群,三三两两勾肩搭背。
“有的时候,让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宛夏晨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除了风声,幕怀城觉得他的声音更清晰。
他抬起头,阶梯的上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夏晨。”
宛夏晨站起身,把啤酒罐放在了剪下的阶梯上,临走时冲他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的身影隐在霓虹灯灯牌后的阴影里,双手插进长风衣的衣兜里,等他走过来,又不吭一声的转身,宛夏晨只好小跑着追上去,笑声传来:“说好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