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了两天的路途，片刻也不敢耽搁，云无心的身体愈发不好了，现在只能寒羽背着昏迷的云无心，往嶂谷行去。

“寒羽，你小心一点，路太滑了。”箫潇站在半山腰，扭头对寒羽提醒道。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寒羽一声惊叫，背着云无心，往后滚去。原来是踩到一块滑石，一不小心滚了出去。

“……”

“寒羽！”箫潇惊呼，急忙追上去，但是等她追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摔到了山底。也该庆幸，大雪覆盖了山坡，将一些尖锐的石头也一起覆盖掉了。

这么大的动静，也将昏迷中的云无心一起惊醒，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脑袋。

“嘶——”寒羽吸了口冷气，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寒羽，你没事吧？”云无心问他，心里觉得十分愧疚。

“妈的，扭到脚了！”寒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痛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那怎么办？”箫潇此刻也赶到了，听到寒羽的话，不禁有些担心。

“去找根棍子来。”云无心说道，想了想，又纠正道：“是两根。”

寒羽自己就是大夫，将错位的骨头接正，上了点药，简单处理一下也就没什么大碍了。接过箫潇不知哪里找来的木棍，支撑着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路。

“你可以自己先回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云无心建议他，箫潇找来的另一根木棍，就是给他用的。

“只准你固执不怕死，难道还不准别人固执吗？”寒羽看了他一眼。

云无心顿时哑口无言，别过脸去不说话，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里也差不多了。”云无心抬头望着山顶，“翻过这座山，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箫潇顿时眼睛一亮，“你是说要到嶂谷了？”

云无心点了点头，率先往山顶走去，箫潇走上前两步，扶着他，因为她发现他脚步虚浮。

寒羽顿时悲愤望天，明明他也是受伤了的，怎么就没人关心一下自己？微微叹了口气，寒羽一瘸一拐跟上两人。

三人登上山顶，顿时为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目光所及之处，绿草如茵，甚至能感受到那蓬勃的生命气息。

传闻中阳春心相一年到头四季如春，可这传闻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这就是传闻中的阳春心相？”寒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前的景象对视觉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他们背后还是白雪纷飞，面前却是草长莺飞，一片欣欣向荣。

云无心倒是不显得特别惊讶，毕竟之前是来过的这里的，手握上血舞天烬，目光直视前方。

见此，寒羽和箫潇都很有默契地退开一步，只见云无心手轻轻抬起，低喝一声，血舞天烬便化作一道流光，向虚空刺去。

“咔嚓！”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发出一声轻响，不过刹那，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令云无心倒退两步。

“无心。”箫潇轻轻扶住他，云无心摇了摇头，“这里的生命气息浓郁，我暂时不会有事。”

箫潇点了点头，向身后望去，依旧是一片白雪皑皑，冰天雪地。

“这阳春心相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天泪花？”寒羽望着一望无际，连绵不绝的群山，问道，寒羽转过头看云无心，却见他缓缓蹲下身，不由得心下一惊。

“云无心？”寒羽上前两步，想要扶起他。

箫潇也走过去，刚想说话，忽然想到自己和云无心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应该是“你没事吧？”，不由得想笑。

“我没事。”云无心蹲在地上，淡淡的声音传来，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

寒羽疑惑，问他：“那你蹲在这里干什么？看虫子？”

“你才看虫子！”云无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拍了拍手站起身，忽然身体一晃。

“哎！”箫潇忙扶了他一把。

云无心抚额苦笑，“真是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

“胡说八道！”箫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话说你蹲在地上看了这么久，到底看出了什么？”寒羽也蹲在地上看起来，果然，有几只蚂蚁在觅食。

“像你这样的人，大约只看得到虫子！”云无心揶揄。

“就你眼睛好可以了吧？你眼睛好看出了什么？”寒羽转头怒目而视。

云无心笑了笑，寒羽惊讶发现，他竟然从云无心眼中看到了几分……狡黠？有点诡异……

寒羽看着云无心走到他刚才站的地方，向前走了九步，又向左走了九步，然后停下，两人不明所以，忽见云无心脚轻轻一踩，地面忽然变得光芒万丈。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寒羽脚下一个踉跄，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噗嗤！”看着他的样子，箫潇突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寒羽怒道。

箫潇朝他做了个鬼脸，这才注意到脚下浮现的，竟是一个阵法。箫潇心下讶异，刚想问云无心，却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箫潇只觉得脸一热，急忙错开目光。

“云无心你搞的什么鬼？痛死我了！”

寒羽的声音将云无心从怔神中唤醒，云无心撇撇嘴，“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乱搞个什么劲！寒羽在心里狂吼。

“这是一个空间灵阵。”云无心回答他。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好吧？箫潇和寒羽同时瞥了他一眼。

云无心看着地上绘刻着的灵阵越来越清晰，笑道：“我记得，那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

话音未落，云无心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然后是箫潇……寒羽，就像是不曾存在一样。

***

钧天殿，星辰塔。

天璇玉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九块浮石有规律地上下律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

玄雅没有如往常一般坐着凝神，而是怔怔地望着天璇玉。

想必这个时候寒羽他们已经出发了吧？希望他们能快点找到天泪花。

无心……应该和他们一起去了，也是，阳春心相，没有守界师，阳春心相根本不可能开启。

玄雅的手轻轻抚摸上心口，这里，有一道难以去除的伤痕。曾经有一柄剑，贯穿而过。玄雅突然捂住心口，弯下腰来，她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彻骨的疼痛，痛得她几乎窒息。

君凌……

本该是一抔黄土的她，现在只能每天守着庞大，冰冷的钧天殿，每天在忙碌中，压下深埋心底的痛苦往事。

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执念，云无心放不下的是月息和云情，她呢？是君凌，还是钧天殿呢？

十年前的自己，放不下的其实不是君凌，而是钧天殿吧！她渴望权力，渴望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厌倦，厌倦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可是，她必须支撑下去。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如此疲惫不堪地活着，而不肯放弃，人们将它叫作命运……左右不过是自己不肯放手罢了。

玄雅蹲下身，跪伏在地上，铺天盖地的痛苦渗入四肢百骸。

“为什么……”玄雅攥起双拳，向地上砸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低号。

“君凌……”玄雅的手很快渗出了血迹，口中依旧发出声声野兽般的哭号，她只是不明白，明明该死的人是她，为什么到最后她还这么痛苦地活着。

此刻的玄雅，再没了初登大位的铁血气势，反而像极了一个丢了糖果的女孩，在伤心地哭泣。

任谁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钧天殿主，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强硬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