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头痛欲裂！

“呜呜呜……呜呜呜……”一声声哽咽声传来，仿佛幽灵在哭诉，让人听了，平白会生出几分渗人的感觉。

谁？是谁在哭？

染归尘皱紧了眉头，努力的睁开眼，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呜呜呜……姐姐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诉，仿佛针一样扎在人的心口，一下一下，紧紧的扣在人的心口。

染归尘蓦然睁开了眼，满眼竟然一派破败，萧条冷落的景象，而身下，是硬邦邦的破木床。

伸手摸了摸，破絮做的棉被，又潮又湿。

染归尘的瞳孔闪了闪，满心都是疑惑。

这是……哪里？

“呜呜……姐姐啊，你就放心的去吧，妹妹以后会照顾好尘儿的……”那哭的凄厉的女声断断续续，哽咽的说完几句话，然后，偌大的空旷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留下那女人的低声抽泣声。

然而，染归尘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这个女人的声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冷苏！丞相府夫人，染轻宁的生母，她的“好母亲！”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一把匕首，刺入心扉时的痛，她永生永世，化为灰烬也不会忘记！

冷苏的声音，她为何会听到？

染归尘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想要静观其变，这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看到那个男子的脸，染归尘的心猛然“咯噔”一下，这是……她的父亲，染幕！

“苏儿，莫要伤心了，不过一个贱婢，怎值得你为她伤心？再说，要怪也是她命不好，老天都想收了她。”

染幕的声音，很冷，更无情，让染归尘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这就是她的父亲，染幕，冷酷无情的父亲！

“可是苏儿好歹与姐姐，姐妹一场，在一起侍奉老爷多年。”冷苏“善解人意”的说道。

“哼，她充其量就算是一个暖床的丫鬟！”

一声冷哼，染幕的眼里看向摆在屋子里的那一口棺材，眼里都是厌恶。

不过就是一个暖床丫鬟，死了以后，还要让府里染上晦气。

染归尘的拳头紧紧的握起，眼角一滴泪落下，看向远处摆放的一口棺材，那是……母亲的棺材！

“母亲！”染归尘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动作太大，让她一下子从床上跌了下去。

“咚！”的一声，染归尘摔下了床，冷苏和染幕立刻把视线转向了她。

“母亲！母亲！”染归尘声嘶力竭的喊着，豆大的泪水落下，滴在那口小小的木棺材上。

染归尘一遍一遍的摩挲着棺材，那口棺材很小，上面的木头很破，明显可以看到虫蚁啃咬过的痕迹，染归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哪里是棺材！分明就是几块破木板，随便拼和在一起做的破箱子！

染归尘无声的哽咽着，眼里血丝弥漫，将她整个眼，都染成了血腥的红。

母亲，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去的。

现在的一切，都和前世完全重合。

她重生了！

她染归尘，重生了！

“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没错，就是被我下毒害死的，在你十三岁那年……”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慕容烨的声音，染归尘死死的咬着唇。

眼睛闭上，掩饰住眼底那刻骨的恨意，染归尘的身体在发抖，恨在心里，仿佛一个火球，不停的滚，越滚越大，她怕，怕这恨随时燃烧起来，把母亲的魂魄给惊着了。

染归尘死死的抱着那口棺材，一滴滴泪滴在棺材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混帐！谁让你穿的丧服！丞相府岂能让你招惹这晦气！”染幕突然大喝一声，看着染归尘身上那身白色丧服，眼里都是怒火。

堂堂丞相府，死了个贱婢，怎能穿丧服！白白招惹那晦气！还有这个孽种，居然喊那个贱婢为母亲！果真是不懂礼数的孽种！

染幕看向染归尘的目光里，满是厌恶和鄙夷。

“哦？晦气？”染归尘的声音猛然低了下来，转头看着染幕，一双眼睛里的血丝还没有褪去，通红一片，惨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也哭的高高肿起，但是，她的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冷笑，披头散发的模样，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索命的厉鬼。

“为何我母亲死了我不能哭丧？为何父亲你能对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女人毫不留情？为何父亲你张口闭嘴都是贱婢？为何父亲连母亲死了连一口好棺材都不肯施舍！”

染归尘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身子，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她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染幕，似乎要看进染幕的内心深处。

染幕的心，突然一慌，他感受到了染归尘身上的那股死气，对，就是死气，那种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死气，阴翳而沉闷。

然而，再看染归尘，还是那个最不受宠的女儿，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染幕醒了醒神，不就是一个贱人生下来的孽种吗？他染幕怕她做什么！这个贱种居然还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真不愧是那个贱婢养出来的孽种！

“混帐！张口闭口母亲！那个贱婢连一个位分都没有，你居然喊母亲！如此不知礼仪尊卑，本相怎会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啪！”的一声，染幕毫不留情的下手，染归尘被那一掌，掀飞了三米远。

染归尘的嘴角溢出了血，殷红的血，挂在她的唇边，为她惨白的脸，添了一抹妖艳。

然而，染幕却厌恶的看向染归尘，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块手帕，细细的擦着手，仿佛刚才打了染归尘一巴掌，都脏了他的手。

看到染幕这般举动，染归尘的心都凉了，这就是所谓的父亲！

“父亲，民间的寻常百姓都能知道为死去亲人披麻戴孝，为何女儿不可以？百善孝为先，母亲死了，女儿不能披麻戴孝，不能叫一声母亲，岂不是和禽兽毫无区别！难道父亲想要女儿做那禽兽不如之人吗？女儿是禽兽，那父亲又是什么？还请父亲说话前先思量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

染归尘的泪水又止不住的往下掉，身子在不停的发抖，显的格外的凄凉。

然而，这番模样，倒是把染慕给气的说不出来话，的确，染归尘的话很对。可是，这话就是在明明白白的骂他禽兽不如！

然而，染归尘的话里，没有对他这个父亲一丝一毫的不敬之处，只是在说她染归尘不给那个贱婢披麻戴孝是禽兽不如，可是，他女儿禽兽不如……那他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染幕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似乎随时都能够从他那张脸上滴出墨汁来，染幕不能去挑染归尘的错，自己倒是先把自己气的快要吐血了。

冷苏皱着眉，深深看了一眼染归尘，心想：“这小贱人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不动声色的把染幕骂了，还在哭哭啼啼扮可怜，这是以前的染归尘不会做的。

这个小贱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想到这里，冷苏在心里又觉得不对，这个小贱人一向唯唯诺诺的，大声说话就能把她吓个半死，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这么攻于心机，把染幕和她算计了？

一定是这小贱人的娘死了，把这小贱人给逼急了，才会突然变成这样的。

冷苏嘴角冷冷扯出一抹嘲讽，一个贱种，能翻的起什么浪？

“母亲临终时嘱托了尘儿，说姐姐的心疾，这些年都是她在调理，这一次，她去了，只能靠尘儿来调理姐姐的身子了。”

染归尘抽泣了两声，染慕和冷苏对望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抹异色。

染归尘眼里闪过一抹讽刺，染轻宁身子不好，天生就有心疾，有个偏方，就是让取有血缘的婴儿的心头血，所以，前世她的孩子才会遭到剜心之痛！

然而，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个偏方，所以，各种大夫都治不好，然而，就这种病，她母亲能够有抑制的办法，虽然无法根除，却也能够缓解疼痛。母亲早些年随江湖神医学了些医术，那些御医估计都比不上她的医术，所以，这些年，染轻宁的身子一直都是母亲帮忙调理的。

母亲这一走，给染轻宁调理的担子，自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这也是在威胁染慕和冷苏，如若不给母亲一个好的安息之所，染轻宁的病，她自然也不会管。

“尘儿啊，姐姐去了，母亲也很伤心，唉，以后，就跟着母亲吧，我苦命的尘儿……呜呜……”

冷苏是充分扮演好了一个“好母亲”的角色，又开始哽咽起来，现在染归尘想想自己刚醒来，冷苏那哭的肝肠寸断，只为了让染慕看到，体现她的“姐妹情深，贤惠善良”，就恶心的恨不得想吐。

“母亲，以后尘儿会听你的话，多谢母亲拿来这身丧服给尘儿，让尘儿能母亲送终。”

染归尘扑进了冷苏的怀里，明显的感受到了冷苏身子僵硬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冷苏啊冷苏，染慕不就喜欢你那温柔的模样吗？你就等着，我，一点点把你的那层面具，撕下来吧！

丧服是冷苏给的？

染慕冷冷看了一眼冷苏，又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再也没有看一眼冷苏。

那甩起来的衣袖，足以看出他心中的不满。

如若不是冷苏拿了这件该死的丧服，他何至于刚刚被说成禽兽不如，偏偏还无理反驳。

冷苏张了张嘴，想要拦住染慕解释些什么，可是，染慕却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心里恨染归尘恨的牙根都痒痒，可是，低头看向怀里的染归尘，那无辜至极的笑容，冷苏脸上装出来的伪善的笑容更加的僵硬。

冷苏，前世，我失去的一切，我染归尘，定会一点一点，夺回来！

染归尘眼里闪过一抹嗜血，嘴角的那一抹冷笑，冰凉刺骨，哪里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