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大雨。

瓢泼的雨哗啦啦落下来，打在人们的伞上，地上，溅起一片水珠。

那掌柜被人们押到了衙门，浑身都被淋得湿透，但身体的冰冷也抵不过心头冰冷。

衙门里很快带人赶往怡乐楼，将做菜的厨子，端菜的小二，还有那晕过去的女子一并带到衙门，死去的那男子也被抬了过来，桌上的菜也都全部密封，作为物证。

衙门的司御将仵作叫来，当场验了毒，确认那男子是因为吃了白蕈，中毒身亡。

掌柜估计是被吓懵了，面色如纸，张张口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放弃，倒是那厨子和端菜的小二一直闹着喊冤枉，说不是自己干的。

司御很快定下案来，将三人一并打入大牢，等候裁决，再派人将怡乐楼暂时封住了。

那女子后来醒过来，在衙门里看到自己死去的相公还躺在地上，又哭得撕心裂肺，任凭人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外面的雨下得极大，轰隆的雷声带着闪电，将整片天幕映得可怖。

人们直叹气，说老天有眼，看不过平白无故死人，都哭了。

怡乐楼吃死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辛府，应该说，是传到了左迎莲耳中。

“什么？”左迎莲腾地站起来，一双眼睛漆黑得可怕，盯着那个来报信的小二：“那人真的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小二哆哆嗦嗦的，一个劲磕头：“夫人您快去看看吧，怡乐楼，怡乐楼要完了啊！”

左迎莲气得一脚把那人踹翻在地，立刻叫人拿来披肩，又打上伞，匆匆出了府。

辛明瑶站在花园的隐蔽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冷笑一声。

左迎莲，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当初你如何欺辱我，利用我的，一件件都要算清了！

虽然怡乐楼表面上看着还是辛府的产业，但实际上这酒楼的地契，人契，全在左迎莲的手中，已经算是属于她个人的财产了，辛明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对怡乐楼下手的。

呵，这种眼看着自己的财产完蛋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怡乐楼完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辛明瑶转身回青竹院，也从那墙头翻了出去。

凤岐城东南面的下风处有一片小山岗，千水河流经这里，继续往下游而去。

山岗另一面，是坟地。

大大小小的坟头满山岗都是，白色黄色的纸片被雨水淋得湿透，粘在土上，一片泥泞。

之前死在怡乐楼里的那男子已经被人运到了这儿，他的夫人一直哭，哭得眼泪都流不下来了还在抽泣。

好心的抬尸人将男子放下，他夫人谢过那些人，道：“谢谢了，谢谢诸位，我还想同我相公说上两句话，大家伙儿先走吧，雨还下着，就别等了。”

“这位夫人，节哀啊。”

“可莫要想不开啊。”

“是，是，我知道，一会儿我亲手埋了相公就回来。”女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看她这样，那些人也就不再坚持，把伞留给她，然后散了。

毕竟这是坟岗，又是下雨天，总觉得有股子阴气，他们也不想多待。

女子把伞遮在男子身上，等了很久，见他们都走远了，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相公，这活儿可真不好接啊，我眼泪都要哭干了。”

这话一落，旁边一棵树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五百两银票，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了，这点眼泪，养养就回来了。”

那女子一惊，见到从树后走出来一个穿黑衣，戴着黑色面巾的女子，面色一喜，道：“是你！太好了，快把我相公唤醒啊！”

辛明瑶瞥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味道极为刺鼻，她放到男子鼻上晃了晃，又掰开他的嘴喂了下去。

“呕——”不过片刻，那个已经被查证“死了”的男子，竟然一下翻了个身，朝着旁边就大呕一通。

“相公你醒了！”女子赶紧上去扶他。

男子吐了好一会儿，擦擦脸上的雨水，见了辛明瑶，道：“银票呢？”

辛明瑶把剩下那三百两银票给他，道：“我说的话，你可记得？”

“知道知道，拿了钱就再也别回凤岐城。”男子接过钱：“这位小姐，您就放心吧，用不着你说，我和夫人也再不想回来了，这伤心之地，根本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说得倒很恳切，辛明瑶姑且也就信了。

反正短时间内这两人是不会回来的，这就够了。就算来日他们违背约定又回了凤岐城，怡乐楼也早就倒了。

两人再不多言，同辛明瑶拜别完，匆匆离开了山岗，顺着千水河往下游去了。

辛明瑶看了一会儿，招来叶寻，叶寻带着她，也很快离开这里。

他们走了之后，从高地的一座坟后面跃出来一个黑衣男子，朝着方才那两夫妇离开的下游追了过去。

凤饶楼。

流风落到最顶层小花园的栅栏上。

那花园的顶上不知何时撑起了大伞，一个紫衣男子负手而立，眺望着雨幕中的远处山河。

“主子，问到了。”

流风浑身湿透，衣襟还沾着些泥，没敢落地，只借力站在那栏杆上，因为他知道主子有洁癖。

“说。”

“是辛府大小姐做的，她给了那两人不少银票。”

“那人死了？”

“没有死，是辛府大小姐用了法子，将那人的生命体征降到最低，然后在他口中和喉处涂抹了白蕈汁液，骗过了大夫和仵作。”

“呵。”凤霄冷冷地笑了一声：“她用的什么方法？”

“那男子说是吃了方药，却不知具体为何物。”流风道，斟酌了下用词：“属下便将那男子的……呕吐物带了回来，已经交给大夫辨认过了，药方在此。”

他将方子取出，摊在手上，凤霄却一点没有要拿的意思，只道：“念。”

流风心知主子是嫌弃他脏，赶紧打开药方照着念：“有闹羊花，草乌，川乌，乳香……”

方子上只写了十余味药，凤霄脑中却已经自动将后面的内容补了出来。

……这些药材磨成极细的粉末，再用刚煮开的热酒调和服用，就能够让人假死一段时间。

这一道方子，是西疆毒医世家的家传方子之一，辛府大小姐，她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真的如他一开始猜测的，辛府大小姐早就被调了包，现在的她，是西疆派来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