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木长着一张精明的脸，一双细小的眼睛，像极了懒洋洋地盘恒着的一条毒蛇。

“曹院使的脸色，近来似乎不太好”

他的脸上有一个淡淡的巴掌印，听方瑾仪这么一说，脸色越加尴尬难堪，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我继续笑道“俗话说，后院起火，家宅不宁。曹院使的家事，本宫本事插不上话的，可偏偏曹院使在外头养的美眷又是院使夫人孀居的表姐。这李夫人新丧不久，表妹夫就来嘘寒问暖，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不晓得院使夫人有没有这个雅量，肯分一羮给自家的表姐。“

曹木惧内，也是他的软肋，他按捺不住，连着向我叩首，”娘娘，你有什么吩咐，臣，定当万死不辞。“

”本宫不过生了一场顽疾，今日曹院使不过是来看病的。太后宠信曹院使，本宫也不必多说。“

他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本宫的姐姐，也就是着南朝的孝皇后，三年前怎么就染上了顽疾，任凭先师亦难回寰？“方瑾仪声音不大。

”这........“

”今日，你既是来了末央宫，长春宫你就没有不去的道理。你说便罢了，不说，本宫也有的是法子让你的主子信了你说了些胡话，何况，不过几句话而已，换院使大人一家的平安康健和大好前程，倒也是笔不亏的买卖。曹院使觉得本宫在不在理。”把玩着手中青瓷茶盏，继续道：“曹院使，不如随本宫一起去。”

“娘娘，微臣只知道，天灾亦躲，人祸难避。皇后娘娘聪慧，自然明白臣下所言。”他谨慎的看了周围一眼。低声道：“是药三分毒，娘娘这病，不宜服药。臣下知无不言，言尽于此。”言毕，曹院使施了个礼便神色无意地出了末央宫。

太后娘娘。

我默默起身，走出了殿门，外头艳阳高照，仿佛那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身子瘫软的靠在门前，眼中酸涩，可我不能哭，不能落泪，我只能仰着头。

沁萝进门瞧着自家主子，心头心疼极了，伸手从袖中取出胭脂盒，“娘娘，这是王妃身边地九儿姑娘送来的。”

方瑾仪接过胭脂盒，赵妃，是当去瞧瞧她了。

沁萝为我取来牡丹宫装，牡丹开在锦缎上，好不热闹。沁萝瞧着我妆容太素，又为我点唇描眉，这才有了几分生气，没有原先那副不起色的模样。

我笑着说：“这样打扮，真是好看。”

“娘娘本就生的美丽。”

赵妃的庭院里放了几口口径相同的青石缸，缸内轻轻浅浅的浮着青翠欲滴的荷叶，小心翼翼的拖着洁白的睡莲，清风徐徐吹过吹皱了一池水，夹杂着莲香的风又轻轻的搅动着帘纱。

赵妃的窗隐隐掩着，天青色的烟罗帷账影影绰绰，别有韵致。若单单看着这庭院的景色，赵妃也该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

我在院里站了许久，这里的气味真是沁人心脾，让人不竟不愿离开这能抛弃尘世烦扰的地方，直到沁萝轻唤我一声，我才走入内室。

赵妃斜斜的趟在贵妃榻上，青色如瀑布随意泻在肩上，这样慵懒的姿态怎样看来都是我见犹怜，她的眼睛生的极媚，眼角微微往上挑，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调笑地看着一旁的宫女，道：“今日这风真是邪了，竟能将皇后娘娘吹来臣妾的明乐宫。”

我见她没有要行礼的模样，也不愿与她计较，便径直坐上首，漫不经心的环视着：“赵妃的明乐宫怕是连门槛都快踏破了，本宫怎能不来凑个热闹？太后真是心疼赵妃，明乐宫果然是个好地方。”

赵妃扯出帕子：“皇后娘娘真是抬举臣妾了，这六宫之中，明乐宫算什么，娘娘住着末央宫倒也还看得上臣妾的陋舍。”她先是见皇后不行礼，又是觊觎末央宫，沁萝刚要发作，我轻轻按了按沁萝的手背：“沁萝，把本宫的礼拿出来给赵妃瞧瞧。”

宫女恭敬的呈上一个四方镶金红宝石的妆盒，岂料赵妃只是微微扬了扬头，便不再多看一眼。我也不在跟她打哑，直接开口道：“那盒胭脂，是司徒丞相送入宫中的，经了你的手，亦是经了本宫的手，这算不算本宫沾了你的福泽。”

她神情一顿，支走宫女，我也打发沁萝守在门口，等倒屋里剩下我们两人，她这才反方才得语调，正色道：“皇后娘娘觉得，太后看重本宫肚子里的龙种，还是皇后你呢？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两个月，只是皇上从来不曾想留下这个孩子，可太后不是如此，皇上至今还未有子嗣。皇后娘娘说，臣妾该不该如此做呢？”

司徒家，我挑挑眉，笑晏晏瞧着赵妃：“你和司徒丞相，想拉拢本宫。”

赵妃会心一笑：“皇后娘娘真是聪慧过人。”

赵妃是司徒家送进宫中的，他谁也不送，偏偏送了一个和先皇后肖似的女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妃，本宫只是不明白，为何是本宫。”

她莲步轻移，走到窗前支起大半个窗子：“因为孝皇后是方家的女儿，因为娘娘亦是方家的女儿。方家的女儿，难道真的心甘情愿死在这深宫。”

她脑海中猛然闪过曹木的话，是药三分毒，娘娘这病，不宜服药。原是一语双关，平素我便不喜服药，因为太过苦涩。可我不曾想到，太后，害了姐姐的性命，竟还想害我性命。

“郑公公精明，司徒丞相有谋，可赵妃当真认为顾家会输……。”说完我便不愿意在这明乐宫逗留。古人常云，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以为我是观棋着，王妃的一个动作才使我顿悟，我早已是局中人。

明乐宫，赵妃好奇的打开了四方镶金红宝石的妆盒，里头静静卧着一副太平有象绣图……她立于庭中。赵妃默默看着末央宫的方向，的确，是小看了这位无宠皇后，太平有象，天下太平，五谷丰登。这幅绣图，无论是她，还是她腹中的皇子皇女，皆是消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