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在一片悦耳的鸟鸣声中逐渐找回了沉睡了许久的神志，刚刚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窗外点点斑斑、团团锦簇的红，鼻尖缠绕着幽幽芬芳，是梅。

阎帝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她已经坐起，死水深潭般的眸漾起一丝涟漪，只是一瞬间，仿佛只是谁的幻觉：“你醒了。”

揉着还有些酸疼的额角，半晌，曼珠悠悠开口：“我睡了多久？”

“三年。”阎帝的语气平淡，好似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三年！

“为何我会沉睡这么久？”曼珠立马走下榻，“到底发生了什么？”

阎帝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你中了幽冥聚气的毒，现出了原身，化形后的原身。”

化形后的原身？

曼珠一震，她知道那是很可怕的，起码在凡人眼中会觉得很可怕。那李泽毓呢，李泽毓看到了吗？

“他看到了。”阎帝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今，他要成亲了。”

她的心又是剧烈地一震，什么？成亲？

曼珠醒来后脑子里有一堆的疑问，准备抓着阎帝好好咨询咨询，但当她听到这一句时，便失去了再要往下询问的兴致。

他要成亲了，和谁？南湘吗？

“新娘是你这一世的妹妹，也是真正的妖魔。”阎帝的语调依然是那样波澜不起。

“什么意思？南湘是妖魔？”曼珠蹙起眉。

“曼珠，你知道你在这一世的凡人年岁多少了吗？”阎帝的这一个问题倒是让曼珠顿悟，她之前与泽毓实在是太自在逍遥了，以至于让她对时间和年岁都没了感知。

现在想来，她虚岁也有花甲了，容貌却一分也未改变——泽毓未变是因修炼仙术，而南湘呢，她竟也是一副才出阁的灵秀模样，如今细想来着实是奇怪。

这些可疑之处原来是因为她已经不是凡人了。

阎帝抛出这一个问题并不是为了等待答案，他只是想让曼珠意识回归，不要在做着能和圣仙长相厮守的美梦，她是他的劫数，他们之间终究不会善终。

谁知，曼珠作势便要向门外走去：“我要去找他。”

阎帝挡在她的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去作甚？别忘了，是你自己要离开的。莫非你还想去大闹婚礼？”

顿住刚要抬起的脚，曼珠心下一沉，是呀，是她自己要离开他的，她也说过让他休了她，好好与南湘度过余生。

他照她说的做了，为何她此刻却觉得心像是被揪住一般，被人狠厉地拉扯着，比中了幽冥之毒还要剧疼难忍。

“南湘是妖，我还是要去。”曼珠双眼直视着阎帝，“楚越，如今我虽然思想意识回到了灵体，但肉身依旧是凡人，还需要你助我。”

微微点点头，，阎帝道：“好，我送你去。”

南疆瓮城：

曼珠刚落地时，便有了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冲动，这里，是他们当初成亲之地。

泽毓，你当真如此地恨我，再娶还是选了这个地方，是打算将我们之间的一切让另一个人来彻底抹去吗？

扶住曼珠几欲倾倒的身子，阎帝轻声道：“当心。”

朝他虚弱地笑了笑，曼珠艰难地向前走着。

走着熟悉的路，一路的风景频频让她失神，这都是当年他们走了无数遍的街道，还是如昔日一般的热闹，摊贩叫卖，小孩嬉戏打闹，公子小姐一见钟情，小鹿乱撞……

可是，他们已经不是那些年的他们了。

停在了当初居住了数年大院的门前，曼珠看着那四处的喜字，红绸，一时间又失了神。

还记得，当初泽毓将新房建于此处只是因为她曾说过她喜欢热闹，很喜欢这里的民风淳朴、市集欢笑。

时光如白驹过隙，让人连它的尾巴都触碰不到，从今以后，这里不再属于她和他，而是属于另一个人……

曼珠回头朝向阎帝，很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楚越，你留步吧。”

他知道有些事只能她独自一人面对，他不可能护她永远，当下点了点头：“我在这等你。”

沉了沉心，曼珠推开了那扇紧闭许久的大门，她以为她会看见李泽毓，他会质问她为何要骗他，为何要离开他，或者是撞见恩爱相敬的李泽毓和南湘，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有正在大堂上坐着的南湘一人。

很有女主人的风范，曼珠心中暗叹。

南湘好似漫不经心地往瓷杯里倒了几缕清茶，然后很礼貌地对着曼珠道：“好久不见，姐姐，坐吧。”

没有犹豫，曼珠迈开步伐走向大堂，坐于南湘左侧。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曼珠举着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但今后你胆敢伤害泽毓，我一定饶不了你！”

“看来你都知道了。可惜，晚了。”南湘抿唇轻笑，“我知你不是妖物，可是泽毓他不会相信你。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此处吗？姐姐你其实是来见他的吧？你是很爱他的吧？”

曼珠不语，南湘当真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突然，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南湘肆无忌惮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吗？因为他还在榻上熟睡，哈哈哈，我的榻上……哈哈哈。”

“要我跟姐姐回忆描述一下昨夜我们是如何颠鸾倒凤、春宵一度的吗？”

看着曼珠的脸色越发苍白，以至于最后成了惨白色，南湘很是骄傲地说：“曼珠，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