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逃杀
梅重远指节轻轻击打着桌面,陷入沉思。祝青云会派人盯着无方谷的举动实属必然,如此一来梅若的举动自然也会落入祝青云眼中。梅重远实在不愿令梅若卷进这些是非,奈何有些事就是如此身不由己。思虑再三,梅重远打了一声响指,一名黑衣人应声进入室内,“谷主有何吩咐?”
梅重远说道,“我料想此时祝青云已经知道梅若和无方谷有关联了。梅若与祝鸿涛产生交集实属无心,但在祝青云眼中就会是别有用心。你带几个人跟着梅若,护她周全。”
……
梅若穿过树林往回返,斑驳的月光透下来散落了一地,仿若此刻梅若的心情,纷乱又忧伤。同一条路,在同一天之中,来时与归时心境已大不相同,想到此,梅若的脚步又沉重了几分。行至湖边,湖面上的游船早已歇了,只有岸边的几艘小船隐隐闪烁着零星亮光,随着水波上下跳动。
梅若左右张望了一下,想着寻一艘小船过到对面去。只见有一名船翁从小船里走出来,手里点着火把。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哟,公子是你啊。这大半夜的又要过河?”梅若听罢方回想起这是今天载过自己的肖老汉。于是梅若开口道,“肖老汉,不知您现在能否送我过去?”
肖老汉冲梅若招了招手,“上来吧,正好我也打算回去。之前有位客人把老汉我给吵醒了,给了三倍的价钱让我送他渡河。这不刚把他送走,你就来了。”
梅若跳上船,“那有劳了。”
肖老汉划了一会儿船,回头看看梅若。此时梅若正望着漆黑的水面出神,心思已不知飘向何处去了。肖老汉开口说道,“这位小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梅若回过神看向肖老汉,只听肖老汉继续说道,“我在这湖上面讨生活过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啥世面,但就是人见得多。人呐,都有那么些个烦心事儿,看开点。像你这样去的时候开开心心,回来却垂头丧气的,老汉见得多了。”
梅若心中想着,我这不开心的模样,连肖老汉都要来劝慰一番,果然是“心头染愁色,眉眼尽凄凉”啊。想罢自嘲一笑,“肖老汉说的是,是我想多了。看来以后再来此地还是要坐您的船,即使有什么烦心事儿和您聊聊也就散了。”
肖老汉哈哈一笑,“小公子能这么说,老汉我心里头高兴。”
……
梅若上岸后,便施展轻功快速向城中奔去。走出一段距离后,梅若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不少人在跟着自己。心中警惕,梅若不禁加快了速度。果然后面出现了十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手执长剑。梅若暗道不好,疾速向前方奔去。
进入城中,梅若一眼就看到了一家青楼,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金翠阁三个字。顾不得其他,梅若一头冲了进去。老鸨一看门口横冲进来一位锦衣贵公子,心中暗笑,好猴急啊,直冲进来连风度都不要了。
梅若见到迎上前的老鸨,迅速一整衣衫,换上迷人笑容,“这位妈妈,楼上可有客房?在下一时内急,让妈妈见笑了。”
老鸨谄媚一笑,“公子随我来,咱们这儿啊,房间姑娘都不缺!”言罢便冲着梅若抛了个媚眼。
梅若心中恶寒,面上却带着笑容,疾步上楼。
……
梅若躲在二楼的房间里向外看去,只见刚刚那十几名男子已经到了金翠阁楼下,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四名男子便守在外面将金翠阁围住,其余人齐齐冲了进去。
梅若暗道不好,开始思量如何脱身。
老鸨见到五六名大汉持着长剑冲进来,一看就不是来找乐子的,周围的宾客也被吓得不轻。赶忙迎上前,声音娇柔地问道,“哟,不知几位爷有何贵干?”
为首的男子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祝家堡正在缉拿贼人,我们见他刚刚进了这里。”
老鸨一听是祝家堡的人,心中知道不好招惹,于是心思一转,面上笑容更盛,“祝家堡擒拿贼人,金翠阁自当全力配合。您不妨说说看那贼人是什么穿着,相貌如何,我也好给您指认。”为首的男子觉得此话有理,便说道,“此人相貌俊秀无比,身着上好的云锦长衫,身型瘦长。”老鸨马上想到刚刚进来的那位公子,于是说道,“确有此人,在二楼,我这就带各位上去。”言罢甩着手中的香帕,对着周围的宾客说道,“各位客官继续,该玩的玩,该乐的乐。为了补偿各位,今晚金翠阁酒水全免。”周围霎时传来宾客的欢呼声。
为首的男子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要是人跑了你担待的起吗!”
老鸨媚笑着点头赔罪,“您说的是,奴家这就带您去。”
……
站在梅若的房门前,老鸨躲到几名男子身后,指着门口说道,“就是这里。如果没有别的事,奴家就先告退了。”
为首的男子一摆手,老鸨松了一口气,赶忙往楼下走去。
梅若早已听见外面的动静,于是在房间里布置了几处简易机关,此时她正躲在门后听外面的动向。为首的男子走到近前,正欲抬脚踢门,只听楼下一阵骚乱,一回头就看见五六名黑衣人一越到了二楼,直奔他们而来。
黑衣人的武功明显更高一成,而且他们的兵器十分奇怪,是韧性极强的丝线,辗转腾挪间克敌于无形。在这样的攻势下,那几名劲装男子讨不到丝毫好处,只能边守边退。梅若在房内听到打斗的声音不明所以,但是见迟迟未有人进来便想着找办法逃脱。走到窗边向下查看,只见之前还守在楼下的四名男子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梅若顾不得这么多,一个鹞子翻身越下楼去。
施展踏雪无痕连行数里,梅若停下喘息。随后拿出碧血魔笛吹了一支短曲。没多一会儿,就听见清亮的马嘶,梅若打了一声口哨,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奔至梅若面前,前蹄高高抬起,欢快地打了个响鼻。
梅若拍了拍白马的颈项,白马像是撒娇一样,一个劲儿往梅若怀里蹭。梅若笑道,不就是半天没见么,一下子这么粘人。”白马在梅若肩头蹭个没完,梅若的发丝扫到白马了的鼻子,白马一下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梅若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口水和了自己一脸,伸手抹了一把,愤愤地瞪着白马,“你一定是故意的!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白马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一样,垂着头前蹄刨地。梅若一个人走在前面,白马就静静跟着,时不时用大脑袋碰碰梅若的手臂,像是道歉求原谅似的。梅若心情渐好,越上马背,绝尘而去。
……
祝家堡。
祝鸿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小槿拿着一件靛青色暗纹钩花长衫,给祝鸿涛穿上。随后拿了锦帕给他洗脸。祝鸿涛推门出去,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不禁心情大好。祝鸿涛正待出门去对面的早餐铺子吃鱼皮饺,却听到身后小槿说道,“少爷,堡主差人来说,让您今早去他院儿里吃早点。”
祝鸿涛心中疑惑,有种不好的预感,“叫我去吃早餐?”琢磨半晌,祝鸿涛问道,“昨晚堡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小槿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啊少爷。”
祝鸿涛挠挠头,“唉,算了,去了就知道了。”
……
祝鸿涛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了。他和祝青云此时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吃早点,按说伴着这样的好天气本该十分惬意,只是这气氛实在诡异。除了祝鸿涛刚到的时候,祝青云说了一声“坐吧”,就再也未多说一句话。祝鸿只得硬着头皮专注地吃早点,实则味同嚼蜡。
半晌过后,祝青云终于似是吃饱了,放下筷子,“听李忠说,你那位姓梅的朋友昨日离开了。”祝鸿涛一听祝青云提到梅若,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的,他就是路经此地,于是我便请他到堡中小住几日。”
祝青云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这位朋友是何方人氏啊,前几天为父太忙,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
祝鸿涛笑道,“他是常州府人士,之前与我在梁溪相识,甚是投缘。他这人啊胆小的很,要是您真的亲自招待他,他怕是要吓晕过去了。”
祝青云轻笑出声,“哦?这么有趣?他是江湖人么?可有门派?”
祝鸿涛答道,“他是家传武学,不算是江湖人。”
祝青云点点头,“是么?承之(祝鸿涛的字)你可否听说过锁魂针?”
祝鸿涛心头一颤,勉强答道,“自是听过,好像是无方谷的功夫。”
祝青云说道,“不错,锁魂针确实是无方谷的功夫。所以为父想知道,你这位朋友的锁魂针又是从哪里习得的!”
祝鸿涛心头一颤,顿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祝青云观得祝鸿涛神色,便知他早已知晓梅若身份,不由大怒,“你竟然瞒着我,带无方谷的人到堡里一住就是数日!你难道不知我祝家堡与无方谷势同水火!”
祝鸿涛起身跪地,向祝青云认错,“孩儿此举确实不当。但是孩儿敢保证,他绝不会对祝家堡产生威胁。”
祝青云压下怒气,恢复平静,淡淡开口道,“何以见得?”
祝鸿涛踌躇半晌,答道,“孩儿了解他。”
祝青云听到此语,盯着祝鸿涛看了半晌,眼中闪过几许复杂情绪,“承之,江湖险恶。为父知你本性纯良,但是在武林之中,轻信他人与自毁无异。”言罢深呼一口气,一摆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