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来到黄泉路了？秦若樊摇了摇头，终归未曾去注意过。她习惯了来到此地观赏这番盛景。

这花香浅得很，她迈步进入花丛之中，忽看得那花丛中竟出现了一女子，那女子身着红衣似要同这美景融合。

那女子青丝未绾，长发绕过腰肢，正向这边走来。

秦若樊皱皱眉，向后退了一步，紧着被惜之扶到路上。

她看了看惜之道：“这是？”

惜之淡言道：“这是曼珠大人，是彼岸花的守护者，也是彼岸花妖。”

秦若樊一愣道：“她是一株彼岸花？原来鬼君并非全是人！”

惜之点点头又摇头道：“她只是彼岸花的花......”

曼珠越来越近，面容也呈现在了秦若樊的眼中，她整张脸都未曾沾染过半分脂粉，面容柔和，嘴角微微向上勾勒，清纯无暇却又媚态百生。

秦若樊俯身道：“曼珠大人。”

曼珠嘴角勾笑道：“丫头，你怎这般客气？”

惜之俯身道：“大人，我家大人曾去了凡界，而今还未有记起。”

曼珠望了望秦若樊，又看了看惜之，含笑道：“如此我也明白了。樊丫头想来是将我忘了。”

秦若樊皱皱眉道：“大人，我们曾有交集？”

曼珠轻笑一声道：“何止有交集，你便是我看着长大的。”

秦若樊舔舔唇，讪笑几声道：“我听闻大人便是这彼岸花？”

“是啊，我便是彼岸花的花。”

秦若樊一愣，怎都这样说？她皱皱眉道：“花？这彼岸花只有花啊！”

曼珠摇了摇头道：“还有叶。”

秦若樊闻言更是一惊，蹲下身子研究了一番道：“我来此数十年从未见过长了叶。”

曼珠苦涩一笑道：“千年一开花，千年一长叶，这便是彼岸花。”

说着，她转身离去道：“樊丫头，姐姐累了，去歇息了，你也早些离开吧！”

彼岸丛中，一女子静静的躺在花丛之中，她轻轻一笑道：“沙华，我想你了，我要去见你了......”

说罢，她闭上双目，眼前之物化为一片黑暗，我们相见无需奔赴万里，却要等待千年。千年之中，还好我们能在梦中相见。

梦中是数十万年前，他们违了天命，花叶同长，相言厮守的景况......

黄泉路上，秦若樊道：“那一千年过后再见到的便不是她？”

惜之点点头道：“那时再见到的便是沙华大人了。”

秦若樊回头道：“沙华是那个叶子？”

惜之轻叹一声道：“是啊，曼珠沙华是一对恋人......”

秦若樊再问却也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

到底多少年过去了，秦若樊摇了摇头，她也不知，墨迹干了，纸皱巴巴的卷在一旁，她叹了一口气，将画卷烧了，灰烬向上扬去，落了一地。

惜之又一次为她披上衣服。秦若樊淡淡一笑，早已习惯了。

惜之也是一愣，又将衣袍拿走道：“大人，属下忘记了。”

她张口轻声道：“四月哪？”

惜之眸子微微暗了暗道：“林四月大人自今日起便不能再来伺候大人了。”

秦若樊轻叹一声道：“死了吧？那么多年了，想来她的寿命也是尽了......”

惜之点点头，道：“是。”

她起身将衣袍搭在椅子上，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神界未曾填过一人，也是无趣，陪我去转转吧。”

她瞥了一眼惜之道：“你在我来时便已修成了鬼体？”

惜之点了点头。

秦若樊摇摇头，轻轻一笑道：“我不觉得你只是修成了鬼体。”

惜之眉头微皱道：“大人多虑了。”

秦若樊凑上去，轻声道：“你和我的气息虽说不同，却也有几分相似。”

惜之向后微微踉跄了下，俯身道：“大人当真多虑了，惜之不过是一普通人。”

秦若樊咯咯一笑道：“算了，不逗你了，走吧！陪我去转转......”

虽秦若樊已一笑了之，但惜之的面色未改，他微微抬眼，只顾得秦若樊的背影，他内心些许叹息，她早就怀疑自己了，只盼得这次又能迎刃而解吧......

轮回大殿，秦若樊步入百鬼阁内，阁内鬼仆见者皆皆行礼。秦若樊兜兜转转了一圈道：“你们大人呐？”

一女子俯身道：“孙大人，我家大人不在阁内，孙大人若有什么事，交给欣乐来办就好。”

秦若樊轻笑道：“顾欣乐，若我想寻一人的生死卷，不知可行？”

顾欣乐浅浅一笑道：“这个，欣乐确实不敢做主，要么，大人先行回府，待我家大人回来，我再将大人所索之物送到大人府上去？”

秦若樊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便先行离开，你去寻下我身边惜之的生死卷。”

顾欣乐拱手道：“是。”

待秦若樊走后，顾欣乐匆忙赶到人世阁，阁中内外无一人相拦，她快跑几步，到陆宁之身旁道：“孙大人来了。”

陆宁之闻言皱皱眉，道：“好，我知道了。”

陆宁之抬头望望策逸，还不及言语，便听策逸道：“走吧。”

说着策逸抬头看了看顾欣乐道：“替我谢谢孙大人。”

顾欣乐愣了愣便跟着陆宁之出去了。

一毛笔滴着墨飞了过来，策逸抬手恰好抓住笔杆，他轻笑一声道：“多些陆大人赠笔。”

陆宁之手下的笔飞快的撒着墨，她望着曾经记录惜之的那张纸，又在另一纸卷上重新写了一份。

半个时辰后，陆宁之轻呼一口气，撂下了笔，倚在椅上道：“欣乐，去送给孙若樊。”

......

秦若樊望着手中生死簿，手指轻轻按压在那字上，笑道：“这陆宁之还真是快，如今这会儿墨都干了。”

站在她身后的惜之闭上眸子，轻轻一笑道：“大人说得哪里话？”

秦若樊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惜之，微微晃头道：“惜之，我说的哪里话，想来你最为清楚。”

惜之身子一僵，不再言语。

秦若樊望着生死簿淡笑道：“当年骗我的把戏，如今还来骗我.......”

说罢，她指尖捏的边角开始出现了星星火苗，紧着便烧了整张纸卷，她捏起一灰烬道：“这生死卷怎会被火烧灭？”

惜之微微向后踉跄一步，正要扬手擦擦额上的虚汗，秦若樊的帕子便先凑了上去。

她微微仰头，为他擦掉额上的汗水道：“所以，你究竟是谁？”

惜之微微偏头，避开她的目光。

秦若樊轻轻一笑，微微踮脚，唇恰落在他的唇上。

惜之一愣，忙向后踉跄几步，跪地道：“大人自重。”

秦若樊不语，抬脚向前走去，惜之见此而退，两人便如此，直到逼近墙面。这时惜之方跪地道：“大人该知自己的身份。”

秦若樊闻言止住脚步道：“你告诉我，我的身份是什么？”

惜之拱手道：“大人是冥界鬼君孙若樊。”

秦若樊摇摇头轻轻笑道：“不是，我是秦若樊，是你的樊儿啊！”

惜之眸子微微暗下道：“大人错了，属下是惜之而并非王熙。”

秦若樊眸子中垂下一滴泪水，砸在地上，她道：“不是？那你为何会这样关心我？”

惜之抬眼看着她道：“这一切不过是属下的职责而已。”

秦若樊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再回来之时，一琴“哐当”一声落下。

她道：“这是在你的院中发现的，这个琴弦断了一根，那时割了我的手。”

惜之一愣道：“这是属下去寻大人时无意中发现的，这才拿了回来。”

秦若樊摇了摇头，跪在他的对面道：“你以前会瞒着我，但从不会骗我！”

惜之闭上眸子，叩拜道：“大人，你我二人无果。”

秦若樊向前膝行两步，紧紧的将他拥在怀里道：“果真是你！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惜之的手掌轻抚她的脊背道：“樊儿。”

秦若樊闻此一声，泪水更是止不住了，惜之没有劝言，只是手掌不停的抚摸她的脊背，口中念着她的名字。

待秦若樊泪水止住，他这方张口道：“樊儿，忘记我吧......”

秦若樊摇了摇头道：“忘记？怎么忘？我忘了几百年却未曾忘记个结果出来！”

惜之淡淡一笑道：“那不过是你的一个梦，而我不过是你的梦中人，何必执着于梦中......”

秦若樊望着他道：“梦吗？”

惜之为她擦下泪痕，秦若樊痴痴一笑道：“若现在是梦，那睡时的便是真的，可无论如何颠倒，你始终都在其中。”

惜之轻轻一笑道：“樊儿，别傻了，何必为一梦中人如此伤情？”

秦若樊双目死死盯着惜之道：“因为那个人是你啊！”

惜之摇了摇头道：“我又是谁.......”

秦若樊又抱住他道：“你是我的惜之。”

惜之淡淡一笑道：“樊儿.......我在呐......”

惜之摇了摇头，吞咽了要讲的话语。

他知，数十万年前，曼珠沙华违了天命而被罚永世不得见阳光，且千年方可见一面。

樊儿，我爱你，因此我不能让你像他们一样，受千年等待的折磨，但我更不忍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