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樊微微皱眉，手抖个不停，口中呓语几声，却也含糊不清。

王熙为她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一手反复轻抚她的手臂，一手握住她的手掌道：“樊儿，樊儿，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秦若樊方停了下来，张张嘴巴道：“疼......疼......”

王熙一惊，忙松了手，也不知是哪里疼，是手上？莫不是口中？口中的伤口最是难愈，又抹不得药。

王熙刚要起身探看她的身子，便闻秦若樊的呼吸已沉了，他又怕扰了她的休息，只好作罢，就这么坐在凳上，守着秦若樊。

......

冥界之内，奈何桥旁，一身着战袍之人站立此处，遥望忘川河，忘川河大而广，有寥寥几人立在水中，河水为红色，水面平静无波，偶有水中一两人轻轻晃动而渐起纹波。

徐承允淡淡皱眉，这桥同河离得这样远，却也可闻到河水泛着腥臭味。

蓝辰煦信步走来，望着他微微皱眉道：“徐承允？公子可是徐承允？”

徐承允一愣，片刻后转身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哪位？”

蓝辰煦点点头道：“你，你这是要跳忘川河？你跳了又能如何？再去寻她也是一千年之后的事情了，一千年足可以改变一切，你有怎能寻到？”

徐承允轻笑道：“想来公子是误会了，承允没那个胆子去跳这忘川。”

蓝辰煦眉头展开道：“如此说来你是放下了？如此甚好！”

徐承允闻言笑意更深了，他轻声道：“公子又误会了！承允放不下她。”

蓝辰煦不解道：“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要留在这冥界，你不过是个魂，还未修成鬼体，不是鬼君，亦不是犯了大罪被落为鬼仆，又怎能留在此处？”

“公子似乎对此地很为熟悉，也似对承允很为熟悉，承允斗胆，不知公子是何人？”

徐承允打量了他一番，不见面容，又黑袍遮身，能看到的也只有那两缕发丝垂在外面，莫不是哪个鬼君？可自己与他确实从未见过。

蓝辰煦摆摆手道：“你还未与我讲，你到底要做什么？”

徐承允淡然道：“我不过是与鬼王做了笔交易。”

“你付出再多，她也不得而知，你从未想过你这般痴心，而她榻上已睡了他人，你该怎么办？”

徐承允笑道：“如此最好，这样我也可放心了！”

“承允告退。”徐承允俯身而退，走上了奈何桥。

已走了大半，徐承允又转身行礼道：“不知公子名讳？”

蓝辰煦无奈拱手道：“蓝辰煦！”

徐承允淡笑道：“告辞。”

“告辞！......”

蓝辰煦轻叹一口气，他的脚步没有分毫的迟疑。

树林之中，蓝辰煦静坐一巨石之上，他眉头微皱，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轻泛荧光。约莫半刻，他方起身，眼睛微眯，轻言道：“徐承允，我算来算去，都算不到你竟对自己如此狠。”

他轻笑一声又道：“却也因祸得福，唉，这福是祸中福，却也让人享得难受。”

他轻轻摇了摇头，痴情人，！只是可惜了，你这痴情用错了人！

......

秦若樊心中一惊从恶梦中醒来，只有一盏烛火，房间有些昏暗，她心中暗叹: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可身上却没有一处自在，她抬手，想擦擦额上的汗，刚将手臂抬起，她便一愣，微微倾身，看着手上裹得绢布，她愣了愣，舔了舔唇内，沙沙的疼痛，头也疼的厉害。

她堪堪爬起身来，身体却似千金重，她努力的挣扎，却又忽然倒下，如此反复两次，便已耗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不想再动了，一下也不想了，疼痛似乎在释放，滋滋的顺着血肉布满全身，她睁着双眼，床上的帘子依旧素雅，这里依旧没变，可自己的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你没事吧？”王熙从外面跑进了道。

没有答话声，他走上前去，帮秦若樊盖上被子，又将她扶正道：“我刚刚去厨房烧水去了。”

秦若樊淡淡一笑，从未有的无力感，自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任人摇拽。

王熙用拇指为她抹去泪水道：“我去给你端水。”

王熙再归之时，将她扶起，坐在她身后，水顺着她的嘴角滑下，他忙去拿东西来擦，王熙低低眉道：“等你想喝时再喝吧。”

秦若樊张张嘴哑声道：“王熙......若我们不认识，你见到我会如何？”

王熙愣了一会，看向她道：“我会杀了你。”

秦若樊点点头道：“嗯。那，如今哪？你还会娶我吗？”

王熙搂她搂得更深了，他点点头道：“会，我会娶你回家。”

秦若樊淡淡笑道：“可我不会嫁了......”

“为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王熙问罢歉意更深了。

“秦国数十万将士为我染红的嫁衣，我穿不起啊！”

“......可，你嫁我与他们无关，也与国族无关，我愿与你隐逸一生，不再去探那些事情。”

“你若想放手早早的便放了手，何必等到灭我国家，杀我亲族时在来此地侃侃而谈？王熙，我对你倾心以付，你却伤我伤的这般痛快，很得意吧？所谓的隐逸一世，也不过是哄我开心，然后再一走了之，再伤我一次吧！”

“对不起，但我绝非这个意思！我是认真的！”

秦若樊哈哈一笑道：“你当真是认真的！你认真的骗我，认真的杀戮！我真恨自己，为何不一刀子捅在你的身上！”

“对不起。你若恨我，我心甘情愿受你一刀，莫说一刀，十刀，百刀我也愿意承受！”说着，徐承允忙从一旁扯出一小刀来，放在秦若樊的手中。

刀自她的手上滑下，秦若樊喃喃道：“对不起又有何用？他们不会活，我也不会开心一点，倒是你，你会释怀一些吧！”

说罢，她又喃语道：“我累了......”

王熙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吹灭了烛火。

......

“你以前都是那么带她来的吧！”王熙问道。

蓝辰煦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我知你顾虑，我会替你照顾她的。”

王熙微微低头道：“如此便有劳了。”

......

秦若樊盯着满城烟火，新年早已过去，想来他们是庆祝战胜吧！

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道：“母后，宁平想要那朵花......”

那年幼小的她窝在秦皇后怀里，指着天上的烟火道：“母后，宁平想要那朵花！”

秦皇后笑着回答道：“那朵花母后拿不到。”

秦若樊抬头看着秦王道：“为什么？”

秦皇后遮面大笑道：“一些东西只可看不可拿，拿了会伤了手。”

母后，宁平贪恋那份不该得到的甜，想要那得不到的花，最终不但伤了手还伤了心......

......

王熙望着大火，大火烧了一切，他看向另一方微微皱眉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士兵跪地道：“将军，我等奉王爷之命杀了这些人！”

“他们可是谋反了？”

那人摇头道：“他们是秦人！”

王熙一愣道：“什么意思？是秦人就该死？！那不过是妇孺之人！”

那人闻言疑道：“这不是陛下的意思，且我等在战前便知，陛下只要这片地，而非这些人！莫不是将军不知？”

王熙哑言，他确实知道，照往常他也会将这些孩子一一杀死，可今日怎了？怎就起了怜悯之心？王熙摇摇头，转身离开。那些人嘶喊哭叫的声音真是令人厌恶。

火很热，灰尘随着火而往上浮起，轻风微泛，灰尘飘了满空，王熙抬手，那灰尘似知道什么似的，绕着他的手飘走了。

王熙淡淡笑道：“我不怪你恨我，我这样的人也确实不该陪你，若碰了你，你的轮回路想来也不好走了吧......”

蓝辰煦轻叹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那些尸体还好，那被推入火中的人，若是魂被火困便是魂飞魄散，王熙你的罪过可是大了！”

他刚要走，却又止住脚步，微微皱眉道：“你现如今到底是王熙还是那滴血？”

“你还不肯原谅他？”蓝辰煦将手中的碗递给秦若樊道。

“不敢原谅。”秦若樊舀起一勺粥，咽入肚中。

“倘若是你，你会原谅吗？”秦若樊看向蓝辰煦道。

蓝辰煦手中一直把玩着灵烛，闻她言语道：“看是谁吧，若对我重要我会原谅，若对我不重要，我定会让她痛苦一生。”

“报仇会快乐吗？”

蓝辰煦摇摇头道：“不会，只会越陷越深......”

“那为何还要报仇？”

蓝辰煦又摇头道：“不知，许只是一时的恼恨吧！但走了后面的路方知一切都不似想象的一般。”

勺子轻轻叩打这碗，“哒哒”作响，秦若樊眉头微锁，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蓝辰煦淡淡一笑道：“日子久了愈发模糊了，经历了什么也无所谓了......”

.......

“你还恨我吗？”蓝辰煦放下手中物，看着秦若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