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五剑只在顷刻间已有四人被杀，最后剩下那人也知今天必死无疑，索性壮死了胆子，握剑直指陆方印，目露凶光道：“陆方印，我早该想到是你。”

陆方印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的神色，静静道：“现在能想到，也不算很晚。”

那人眉宇间升起一丝疑虑，道：“哦？”

陆方印用剑指了指地上那四个死人，缓缓道：“最少，你比他们要幸运的多。”

那人道：“我比他们幸运在哪里？”

陆方印的双目突然变地凌厉，就像一柄尖刀直刺向那人的身体，那人心头不绝冷冷一颤，他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阴森、恐怖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已经不再像是人的眼睛，更像是一只在野外受尽了孤独、寒冷从而释放出来的野兽的眼睛。

陆方印默默道：“你到了阎罗殿，当鬼差问起你来的时候，你还可以说出杀你的人是谁，他们却不能了。”

那人仰天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们兄弟五人生平也做了不少坏事，今天全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上天的报应吧。”

陆方印突然又道：“你，怕不怕死？”

那人听了这句话，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笑道：“我十七岁就开始杀人，死在我剑下的成名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在这十几年中，我若稍微动一下怕死的念头，只怕我今天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陆方印冷冷道：“很好。”

那人疑惑道：“什么很好？”

陆方印默然道：“很好就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来和我决战，一战定生死。”

那人疑惑道：“难道，刚才的不算是公平决斗吗？”

陆方印道：“当然不算。”

那人道：“哦？”

陆方印道：“刚才他们四个人在我拔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死亡，不管什么人都不能改变。而你，只要能杀死我，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那人道：“这是为什么？我难道和他们四个人不一样吗？”

陆方印默默道：“有一点不一样，也许是你的运气好一些，能够让我在最后看到了你还是一个配使剑的人。“

那人道：“难道仅仅是我的运气比他们好一些？”

陆方印冷冷道：“大概是的。”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剑，接道：“好了，你该出剑了。”

那人似乎已被陆方印这样剑客所折服，又似已在这谈话间看淡了死亡，他默默道：“好，我出剑。”

他的手慢慢地举起了他的剑，剑身早已失去了一开始时的锋芒，或许它已疲倦，疲倦了杀人和见血。

可是剑还是在他的手上，只要还在他的手上，剑就会依然刺出去。

陆方印也霍然出剑，一剑穿风般巍然刺出。

月光下，只见两柄闪闪发光的剑在慢慢移动着。

就在这两柄剑快要相碰的时候，只听一声喊声传来，

“等等……“

这声音在黑夜中是那么轻柔，那么动听，就仿佛一个女人的声音。

陆方印和那人听到这两个字已在刹那间同时收了剑，陆方印转身一看，只见那被关中五剑所追杀的黑衣人向这里跑了过来，他过来的时候口中还发出着阵阵喘息，他喘息道：“先等一下。”

陆方印道：“你有什么事？”

黑衣人似乎也知道平白无故地打断两个人决战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所以他低头小声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他。”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说完，他又悄悄的偷望了一眼陆方印那静静的眼波，似乎生怕他会为自己打断他的决斗而生气。

幸好，陆方印的眼中还是那么地平静从容，没有丝毫的怒色，更没有丝毫的喜色，简直如一个死人的眼睛，什么神色也没有。他忽然看着黑衣人默默道：“你问吧。”

黑衣人的眼睛痴痴地看着陆方印，他虽没有说话，但他那望着陆方印的眼神已经仿佛在说：“谢谢你。”

黑衣人霍然转身用杀人的目光瞪着那人，怒道：“我和你们关中五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们为什么要一路追杀我。”

那人缓缓道：“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对你说了，要杀你的人并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杀手，只要别人出钱，我们就会杀人。”

黑衣人目光转动，又道：“那你们的雇主是谁？”

那人突然笑道：“朋友，做我们这一行，不讲规矩是要身败名裂的。”

黑衣人道：“什么规矩？”

那人道：“有很多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雇主的姓名透露出来。”

黑衣人听了这话，突然用力一把抓住这人的衣领，咬牙道：“哼，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让你去死。”

那人看着黑衣人那憎恨的目光，轻轻道：“如果我说出来，你能放我走的话，我可以说。”

黑衣人想也没想道：“好，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这个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即使没有生的希望，也是还要努力去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那人谨慎地向四周转望了一眼，才小声道：“他是……”

突然间，他的身子一抖，就说不出话来了，黑衣人看到他的眼睛瞪着很大，嘴巴张地更大，可他已经缓缓倒下了。

陆方印也没有想到他突然会死，心中吃了一惊，急忙蹲下查看他的尸体，只见这人的后背上插着一支很小却又很锋利的飞刀，飞刀虽小，但整个刀身已全没入到这人的身体里，可见发出这飞刀之人用力之猛。

陆方印看到这支飞刀，他已知道这里暗中一定还隐藏着一个人，一个比关中五剑还要可怕地多的人。

微风中只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陆方印到底是陆方印，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声音虽小，但每一个字随着风声入耳听得极为清晰，就仿佛说话的人就站在你的身旁。能够发出这样声音的人，内功绝不会很低。

陆方印身形一跃，跃到一颗大树之上，四下观望，但此时天色未亮，四周还是黑茫茫的一片，哪里能看到半条身形。

陆方印跃下树来，黑衣人急忙问道：“你看见人了吗？”

陆方印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黑衣人见陆方印摇头，心里面已知那暗中放箭的人一定是逃了，脸上浮出一丝气愤，气道：“哼，早不死，晚不死，恰恰在快要说出那人名字时候却死了。”

陆方印静静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杀死这个人的人也就是要杀你的人。”

黑衣人目光一转，立刻道：“不错，他一定是怕这个人说出他的名字，所以才杀人灭口的。”

陆方印默默点了点头。

突然，陆方印猛然想起叶浴芊还一个人在那棵松树之下，她现在会不会有危险？想到这里，陆方印似发疯了般向那颗松树下跃去。

黑衣人见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绝感到一惊，对着他的背影喊到：“喂，你去哪里？”

叶浴芊并没有遇到一点危险，她还好好的在那棵松树下面，当陆方印看到她的时候，不免在心中深深出了一口气。“她没事就好，她若遇到了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

或许连陆方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对这个女人这样挂念、这样关心。“她已有丈夫，自己是不应该在心里想那些的。”

叶浴芊看到陆方印满脸的焦急，不仅感到十分好奇，更感到十一分好笑。

有时候能在像陆方印这样的人的脸上看到一点焦急比在别人脸上看到泪珠横着流还要搞笑。

叶浴芊轻轻笑道：“你怎么了？”

陆方印看着她那一双美丽而又明媚的眼波，忽然把头转过头去，静静道：“没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样么关心她，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反而却连看不敢去看他一眼。

现在，叶浴芊不用再问，也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已看到陆方印那一向苍白深沉的脸上现在竟泛出了微微的红润。

叶浴芊脸上还是泛满了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加美艳，也更加和一个人相似，她轻轻笑道：“你在关心我，对吗？”

陆方印还是扭着头，他不敢去看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她这样的关心，其实是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她看做成了梁燕语这个人，她们两个人在他的心中已渐渐融合地有些区分不出。

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开朗、一样的气质、一样的神情。

这样的两个女人大概无论在什么样的男人眼里也都几乎接近完美的相同。

可陆方印明白即使她们身上有再多的相同，叶浴芊也永远是叶浴芊，梁燕语也永远还是梁燕语，她们永远都是两个人，永远不会真正地成为一个人。

叶浴芊突然用她那一双芊芊玉手托住了陆方印的脸颊。

冰冷的脸，温暖的手。

她让他的睛看着她自己的眼睛，她让他的心灵感受她自己的内心。

她轻轻着却又带着种很凝重的表情，道：“你根本不是在关心我，而是在关心那个女人？”他的声音更加凄凉愤恨“告诉我，是不是？”

陆方印没有回答，他本是一个很决断的人，现在却变得优柔起来。他想不看她的脸都不行了，当他看到它现在的面容时，似乎已看地怔住了，完全地怔住了。

无论什么男人看了这样的脸庞，都会看地像他这样痴迷的。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都应该知道她在表达什么了。

叶浴芊一双剪水的秋波凝视着他，他柔然道：“我哪一点比不上她？”忽然她的嘴唇就盖住了他的嘴唇，在这一刻，天地仿佛都对他没有了意义，因为他的心都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方印忽然挣开她的双手，接着一步步向后退着，也不知道退了多少步，他才终于停下，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因为他是一个君子，只有君子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低下了头，颤声道：“我们……该走了。”

叶浴芊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应该懂得她的意思，可陆方印偏偏是一幅不懂的样子。

她那一双明媚的眼波惊异好奇地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个怪物，那眼波里透出来的不知道是哀色还是气愤。

她的眼睛很快就恢复了平日一般的美丽明亮。

她嫣然道：“我们去哪里？”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陆方印沉思道：“我也不知道。”

叶浴芊叹道：“连你都不知道，我们还能去哪里。江湖虽大，可我们还能逃过幻星阁的手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