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痛苦的回忆
“言松。”言耀容在钱秘书的搀扶下,走到言松面前,叫着他的名字,如此冷漠的口吻,让人很难联想到二者是父子关系,倒像是积恨已久的仇人。
自母亲去世后,这么多年过去,言松见过言耀荣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不是他那倨傲冷酷的语气,甚至已认不出他那丑恶的嘴脸了。
现在的言松比他高出了一个头不止,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骑在父亲肩膀上,不谙世事,叫着“爸爸”的小男孩了。言松居高临下,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轻蔑。
“你不必如临大敌地这么看着我,我只说一件事,说完就走。”
言松冷笑一声,仍旧没有接话,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倒是要听听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这般大张旗鼓地来找自己的。
言耀荣知道在他这个儿子面前,早已没有了他作为父亲的威严,虽然心中郁有怒气和挫败感,但比上自己的事业和野心,这些他也不在乎了,何况他所宠爱的小儿子,才是言氏最合适的接班人。
“明天微微回国,你去机场接她。”
“她自有司机来接,与我何干?”听到欧阳薇的名字,言松还是回了一句。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来通知你一声。还有那套老房子,也是时候卖出去了,你奶奶一个人住在那也不方便。”
“那套房子,你没有资格动它,那是妈妈的。”
那套老房子其实是言松外公去世后留给言松妈妈的,嫁给言耀容的时候,由于他家没有房子,他们一家人就直接住进了这套房子,那里有着他和妈妈所有的回忆,他绝不会让言耀容卖掉它的。
“房产证上写着我名字,不是吗?只要你去接微微,我可以不动那套房子,卖与不卖,决定权在你手上。”
“我会去接她,但你必须把房产证先交给我。”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权利和资格,明天把微微接回来后,我在景德餐厅为她设了接风宴,你也一起过来。”
言耀容说完,没有等言松回答就转身走了,他很清楚,即使言松再不情愿,也一定会去做这些事,不要怪他心狠,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言耀容走后,言松再无什么郊游的兴致,自母亲去世后,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用,处处受人牵制威胁,竟是连一个房子都没能力保住,他又还能做什么!
“于振,下午由你载何夕回去,我还有事,先走了。”言松交代了一句,拎上背包,准备离开。
“等等。”何夕拉住了言松的手臂,言松只好停下脚步,看向她。
“我也有事,我和你一起走。”何夕说。
“好。”
回去的路上,因为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车辆并不是很多,言松的车速也加快许多,两人一度保持着沉默,耳边可闻及的除了汽车鸣笛声,便是风刮过的声响,和言松那沉重的呼吸声。
何夕的心中有很许多疑问,却又无从问起,言松其实想倾诉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时候掩藏在心底的东西太多,筑成了一面墙,抵挡了伤害,但也透不进阳光,只是一片阴暗荒芜。何夕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内心深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无尽的黑暗,旁人或许能丢下一根绳索,但握住绳子,往上爬的人唯有自己。
快到L大的时候,言松突然改了方向,何夕本就是路痴,也没有提出质疑,没多久,言松把车骑进了L大附近的一个公园里,在一个长椅旁,停了下来。
“何夕,陪我坐一会,好吗?”言松的声音竟有了几分沙哑。
“嗯。”
两人下了车,并排坐在长椅上,沉默了一会,还是何夕先开了口。
“言松,那个人是你父亲吗?”
言松点了点头“就算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那是事实。连自己父亲都不愿意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十足的不孝子。”
何夕摇了摇头“不会。这世界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伟大的,无私的,人性使然,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父母是自私的,他们有着养儿防老的观念,会以儿女作为攀比炫耀的工具,也会责骂殴打子女以泄私愤……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同时还真心疼爱着孩子,所以无可厚非,而其他对孩子只有抛弃,虐待,利用的父母,是完全不值得原谅的。你和你父亲之间一定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而先前我没有考虑到你的苦衷,就一味地责怪你,我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
“谢谢你,何夕。”他知道何夕很善良,只要何夕不这么认为,就算在别人眼中他十恶不赦,也无所谓。
“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有些情绪积攒在心里太久,可能某一天就会爆发,她希望他可以适当地发泄出来,但她也不会逼他。
“故事有点长。”
“没关系,你慢慢说。”
“小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裕,一家四口人挤在一个四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日子比较拮据,但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每天都很快乐,后来在我上五年级的时候,言耀容和亲戚朋友借了一些钱,与人合伙承包了一块地,赚了不少钱,之后就把目光投向房地产,赚的钱越来越多,但家里却越来越冷清,言耀容常以工作忙为由,经常彻夜不归家,而我妈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那般说辞,每天除了工作,还要操劳着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她也毫无怨言。直到初二那年夏天,他的情人怀着身孕闹上门来,他不仅没有制止,竟当着我妈的面承认了,而那时我妈已身患绝症,命在旦夕,遭受那样的打击,没多久,我妈就去世了,没过头七,言耀容就和他的情人结了婚,从此,除了奶奶,我与孤儿无异,这次他来找我,也是想利用我接近欧阳薇一家罢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听着他说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何夕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为什么要让他想起那些事情,不是徒增伤感吗!
“没关系,说出来,心里舒服许多。”
何夕不再说什么,给了他一个拥抱,希望能给予他最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