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杀邪术
一滴,两滴,三滴……
液体越来越密,越来越快,打落在枯草上,唰唰的响。
雨就这样悄然下了起来。
慢慢的,天被染红了,地被染红了,空气被染红了,荒原被染红了,绿树被染红了,枯草被红了,穆沐也被染红了……
一股刺鼻的臭咸鱼味夹杂在雨中铺天盖地弥漫。
月亮咧开嘴,邪恶地笑了。
穆沐猛然意识到红色的液体是血水,臭咸鱼的味道是尸臭。
这是梦,一定是梦,现实世界怎么会有血雨腥风?赶快醒来!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穆沐顿悟,却身不由己。
老黑跑出一段距离就会再跑回来,然后再次跑远,如此往复,想必是怕穆沐走失。
奇怪的是,老黑依然是老黑,黑的地方黑,白的地方白,一尘不染。
渐渐有了路的样子,虽然有点泥泞,穆沐依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鞋底沾满了红色的泥,厚厚的,让她走起来很费劲,姿势有点难看。
有人说,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慢慢形成了路。也有人说,世上本来有很多路,走的人少了,路就慢慢消失了。
穆沐已经没有心思探究这话的对错,她只想快点走出这可怕的地方。
一眼孤独的光从后面照过来,伴随着拖拉拖拉的声音,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来到穆沐身边,停下。
原来是一辆面包车,只亮着一盏灯,另一盏瞎了。远远看过来,就像孤独的眼睛。
“还有一个座位,上来吧!”开车的是个小伙子,脸色铁青,不像活人,从车窗探出头,冲着穆沐说。
有人打开了门。
面包车是黑的。黑色的车体,黑色的车窗,黑色的玻璃,黑色的反光镜,方方正正的像个盒子。
穆沐犹豫着上不上,毕竟在这空阔而又恐怖的地方突兀出现这样一辆奇怪的面包车本来就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老黑箭一般地从前面蹿过来,飞快,一下跃进车里,又跳上唯一的空座坐下来。
“哪来的野狗?”车上的乘客有点骚乱,很快又恢复平静。
有人问穆沐:“这是你的狗?”
穆沐点点头又摇摇头。
“上来吧,就差你一个了。”一个很怪异的声音。车里很暗,挤满了人,没有人在意声音来自哪个角落。
穆沐钻进车里,不再犹豫。
老黑无疑是值得信赖的,它曾拼死救过穆沐。
老黑跳下座位,穆沐坐上去,它偎依在她腿边,十分惬意。
七个座位的面包车终于满座了。七个人还有一条狗。
“开车!”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穆沐注意到老黑的嘴稍微张了张。其他人都低着头,仿佛故意遮掩自己的脸面,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模样。
穆沐根本没有听清楚声音来自何处。
面包车喷出一股黑烟,又拖拉拖拉的向前跑去。
路很平,面包车却很颠簸,仿佛有一个轱辘缺了一大块,要把人摇散架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车?”穆沐忍不住问。
“面包车啊。”司机的声音冷的像来自太平间的冰柜。
“明明是拖拉机。”又是那个怪异的声音。
“我把拖拉机扣上一个面包车的外壳。”司机说着转过头,咧嘴笑笑,露出牙齿,很尖很白,闪着寒光,竟然压倒了四周的黑暗。
“那不还是拖拉机?”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面包车了。”
穆沐这次终于听清楚了,那个怪异的声音发自于她的腿边。是老黑。
它会说话?它竟然会说话?它只是一条狗!它究竟还是不是老黑?
惊奇与恐惧从心头升起,瞬间变得巨大,蔓延全身。
穆沐再也没听清一人一狗的对话内容,只是感知到它们偶尔会说一句。她木木得呆坐着,她的感官灵敏起来,能感觉到外面的风景在飞快得倒退。
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反正是挺长一段时间,面包车轰鸣着戛然停住。
车门打开,老黑欢快地蹿下去,满是喜悦宛若久别的游子。众人鱼贯而出,穆沐排在最后。
天光微亮,天地朦朦胧胧,四周显得很不真实。
老黑跑向的地方是独立的小院,稀疏的竹篱斜插,一簇有着七朵花瓣的七色花正在怒放,三间茅草小屋耸立,遗世独立……很熟悉的感觉,只不过与穆沐中记忆不同的是没有浓郁的香气弥散。
不对!明显不对!一股腥臭味道从屋子里飘出来,比荒原上的更浓烈。
面包车司机见众人都下了车,砰得关上车门,拖拉拖拉得开走,比来时更快,更像是落荒而逃。
穆沐环顾四周,路不见了,是面包车带走了路?还是路赶走了面包车?
院子外有雾笼罩,突然出现的雾,浓得猛烈又压抑,小院好似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想离开已然全无可能。
老黑从屋子里慢慢踱出来,自信而优雅的像个领位。冲着众人点点它的狗头,众人便不受控制的跟着它走进屋子。
一盏昏暗的油灯发着绿油油的光,宛如鬼火,随风摇曳。
灯在桌上,桌子是用整棵树的树根镂空而成。
屋子里超出常人认知的宽敞,左边竟然还有楼梯。
老黑站在楼梯口,示意众人上去,并用怪异的声音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有液体顺着楼梯汩汩流下,朦胧中看不清颜色,有刺鼻的腥臭味。
很快的,众人上到二楼,二楼同样宽敞,却只有一个房间。
有声音高喊:“有新货到了!”却看不到喊话的人。
一个血红的大灯笼悬挂在正中间的房梁上,房间被它发出的光映成血色。
一盘硕大的石磨正冲着灯笼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一头全身黑毛的驴子正拉着磨不停的在原地绕圈。旁边是一个硕大的漏斗形状的事物,最下端的尖嘴正好对着石磨的磨眼。
磨盘外面环绕着几层形状怪异的长椅,上面凌乱地坐着几个人。
毛驴一刻不停,石磨吱呀吱呀的叫着。
“下一个!”毛驴抬起头,看看长椅上的人。
最近的一个人站起身来,脸上全是神圣的光彩,整理下衣衫,奋力跳进漏斗里。
不能想象,一个正常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弹跳力。穆沐感到诧异。
漏斗发出轰隆隆的怪声,有泥浆状的东西顺着下面的尖嘴流到磨眼里,红的白的。
红的应该是血肉,白的应该是骨头碴子。穆沐感到阵阵恶心。
“下一个准备!”毛驴再次抬起头,冲众人道,“新来的找位置坐好。”
它并不停歇,脚步得得得的,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
这毛驴长着一张人脸!很帅气的人脸!
跟某个人很像,穆沐认识的人,初五还是花小陌?
众人仿佛都是没有意识的人偶,听到毛驴的话,纷纷安静地坐到长椅上。
只有穆沐例外。
两片石磨之间不断的有红色的液体溢出,又顺着磨盘的槽流到地面上,滴滴答答。
“你为什么站着?是椅子脏吗?”毛驴再次开口,显然是对穆沐说的,只有她愣着杵在那里。
一扇门凭空出现在穆沐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
“你来了。”来人冲穆沐说道,声音文雅却又冰冷。
是花小陌,只有他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穆沐说话。
穆沐借着血红的灯光看到一张洁白无瑕的帅脸。
“你的脸……”穆沐喏嚅着。
“我的脸怎么了?”
这个人不是花小陌,他只是有他的外形。
花小陌的脸被划伤了,伤口长长的。
“你不是他!……”连日来发生的诸多诡异事件让穆沐见怪不怪,更何况是在梦中,她不再害怕。
来人并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凭空掏出一个杯子,走到石磨跟前,接了满满一杯,递给穆沐。
“喝一口吧,很好喝的。”
穆沐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刚要接过。
“嘭!”
一声巨响,血红的灯笼突然爆炸,火花四射,然后呻吟着熄灭。
一道白色的人影随着灯笼的爆裂骤然出现在穆沐跟前,一只有热度的手快速伸过来抓住穆沐的手腕,威严的声音同时响起:“快跑!”
穆沐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只是看到他脸上贴着长长的纱布。
是花小陌,这次是真的,你终于来了。
二人飞奔着下楼,二楼的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惊醒过来,起身追赶。
花小陌抽空转过身甩出一串火弹,空气噼啪地燃烧起来,闪着妖异的红光,阻隔开后面追逐的人和狗。
二人跑出屋子,跑向荒原。
回头望去,茅草小屋正烧的轰轰烈烈。那串火弹的威力还真大。
奇怪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雾遇到花小陌居然自己消失了。
天地恢复了清明。
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二人稳住身形,花小陌看着穆沐,目光冷峻。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虚空画符,然后大喊一声:“醒来!”
一阵刺痛传遍全身,穆沐颤抖着醒了过来。
费力地睁开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花小陌和满脸关切的初五正伸着脑袋注视着自己。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我睡了多久?”穆沐吃力地开口问。
“差不多五个小时。”初五回答。
花小陌则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态,冷冰冰地说:“居然还有人会这种邪术。看来我们的对手很强大啊!”
“什么邪术?”初五和穆沐不约而同。
“梦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