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連枝共冢
不出半日的光景,梵轩众人已经顺利抵达千机门。
“千机虽没有在大门派中名列前茅,但每年也会有很多人特意来到千机门,但是能选入的也没有几人,最吸引人的特点是因为此门派所修炼的并不是法术,而是八卦术,但是很难能长生不老,现在估计也没有几人能够修炼到那种程度,千机门门主名为薛执,号称机关诡术,其有一弟弟,号称千机神算,但因为会算所以也没有什么几率能长生不老,很多门派都会找到他们来帮忙,但基本是很难请到的……”谢筱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向众人介绍着千机门的种种特点,众人皆为之感到惊奇。未过多久便在千机门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
“门主,我是梵轩门弟子林浩澈,奉掌门之命前往京都平息魔教势力,特向门主请求支援。”林浩澈手臂微抬从广袖之中取出信物交于薛执手中,因动作幅度而微微起了褶皱,这番看去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执剑回退一旁。
薛执如葱段般白玉的指节轻叩桌面,朗声传入耳中使人心生不安之感,少顷缓缓开口:“贵派所提要求,薛某还要再权衡几番,舍弟刚巧又未在派中,众位路途奔波恐怕也是疲惫不堪,先在我派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再下定夺,如何?”
“一切遂了门主意愿便可。”
“好。”薛执眼眸微抬,带着些许倦色,“翊韩。”
话音未落,青衣金纹,发丝婉卷于其上,三千蓝丝随风飘扬,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庞流动着满满英气,只让人一眼望去便觉气质不凡的女子从门外踱步走进至众人面前,拱手示意众人跟随其后,又阔步走了出去。
几番周折来到厢房,将行李放下交给谢筱收拾,顾亦初推开房门见先前那个青衣女子却在门前倚栏高眺,双臂环抱置于胸前。缓步走到她身旁,面带些许雀跃之色拍了拍她的肩:“你好,我叫顾亦初。”
“墨翊韩。”墨翊韩回头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偏头不予理会,继续眺望远处的浩瀚天空。星星点点的偶尔划过几缕明光流过天际。
美目斜睨,顾亦初心里愤愤道:莫非千机门的人都如此冷漠?忽又见人异样目光,连忙收了心中的不满,刚要开口,却见对方率先起身,只得轻启脚步默默跟了过去。
青砖石桌,一壶二椅,二杯二人。
墨翊韩纤纤拿起身前茶壶,素手微斜茶水如瀑般倾泻而出,轻捏边缘至唇边微品一二,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至得一声轻响。
整个过程流畅却又不失半分优雅。
以至于一旁的顾亦初目瞪口呆。
“翊韩,你和门主是什么关系?”
“师徒关系。不过我先提醒你一下,你们这次前来别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可能不如你们所愿。”
“为……”“天色也不早了,亦初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清冷的声线打断她的话,墨翊韩起身离开,衣诀翩翩。
顾亦初也只好回到了厢房里。
是夜,月朗星稀,微风拂动;栏外池光潋滟、玉楼作影。
在榻上辗转反侧良久,索性起身点燃案上香烛,伴着盈盈烛光唤醒对面榻上熟睡的人儿。
“谢筱,我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谢筱极不情愿地起身,拢了拢凌乱的青丝,眼神里夹带些许恼意:“我拒绝。”
顾亦初抱住谢筱的手臂,螓首靠在她的肩膀上扭着身子撒娇:“谢筱~你可是我师姐~求求你就给我讲一个吧。”
“好,那你听着。”谢筱提眸望人祈求神情,驱散睡意盘膝坐好开口:
从前梵轩门有一个十分出色的女弟子,名唤安玖。
一日安玖奉师门之命下山,下山的路上不慎遇到落石,一时间无法躲避,一个玄衣男子出手相救才得以安全。
之后为了感谢玄衣男子的救命之恩她便特地把自己不久之前亲手做的护身符赠与他,从此二人再未见过面,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叫卞卦。
忽有一日安玖所在小镇遭妖魔入侵,大肆屠杀当地居民。安玖得知迅速起身赶到,却发现卞卦孑然一身站在渺渺血泊之中,眼神里尽是冷漠。
她拔剑,朝着他走去,艳丽的鲜血染红她的衣摆,映上她微微失措的脸。
“你为何杀这些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她余光瞥见他腰间的护身符,心里不由一颤,执剑的手微微发抖,正对上他的视线,指尖用力捏紧剑柄,“你虽是妖,但我以为你跟其他的妖不一样,看来,是我错了。”
他冷笑,脚步开始往她的方向挪动,剑尖抵住他的皮肤,她咬牙,手臂向前一挺,剑锋没入他的身体,鲜血染红剑刃,闪着寒光。
“我知道,除魔卫道是你的责任,我于你而言也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他的嘴角缓缓淌下血液,渐渐倒在血泊之中。
“你……”
她十分惊慌,上前扶起染尽鲜血的他,挥手施法二人便一起消失不见。
她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将受伤的他放在木塌上,为他简单易容,去镇上找了一位太医过来。
“伤者心脉受损,身上又有多处外伤以及内伤,虽不危及性命,倘若不好好调养,仍会有性命之忧。姑娘,你且去按照药方抓药,调养一番伤者的伤势定会有所好转。”
她从镇上将药买了回来,每日悉心照料他,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他眼眸微睁,醒了过来。
结果自然是她伏在他的身上哭泣良久,他只能像安抚受伤的小猫一样安抚她。
“别自责,我没事。”他这样安慰她说。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而逝,似白驹过隙。他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二人都情愫暗生,虽不曾表达但都懂彼此的心意。
二人的事不知何时被安玖的师父知道,特派遣弟子下山捉拿卞卦,她为了保证他能够有足够的安全离开,忍痛杀了自己的同门。
最终她被自己的师父带回了梵轩门,被打入天牢,整日浑浑噩噩牵挂着他,面对逼问严刑却禁咬牙关迟迟不肯说出他的下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没有理会,却闻听自己日夜思念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安玖。”
她欣喜地睁开眼,见他正守在门前,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头上的碎发,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但这种欣喜即刻转为惊慌,她费力走到牢门前,推却他的肩膀让他赶快走。
“你等我,我会把钥匙找到,救你出来。”
她淡笑,轻声答应:“好,我等你。”
未过多久,门外仙锁脱落的声音引得她缓缓睁眸,被人搀扶站起,磕磕跘跘起身面色虚弱却仍抵挡不住嘴角的笑意。
下山的路上他一直在她耳边温柔地碎碎念叨:
“你还是那么傻,如果说出我的下落,你也就不必受这么多苦了。”
“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
思绪被一阵极其刺耳的呼噜声打断,谢筱带着几分嗔怪看着瘫倒在自己床上的顾亦初,扯过被子轻轻替她盖好,跑到她的床上,刚刚躺下微阖眼眸,倏地云晗雪的声音幽幽响起。
“谢筱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谢筱陡然睁眸,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讲起那个故事来:
她的逃狱很快被梵轩门的人得知,跑到他们下山的路上拦截。
“安玖,你本是仙界之人,岂能为了一个妖界男子与我们反目?”
面对梵轩众人的质问,她缄默不言,她的师父将她带到一边,以她的性命要挟他放弃抵抗。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
弟子们将他团团围住。
她双臂背后被押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皮肤被闪着冷芒的剑刃一点点划破,血如泉涌,竟是红的那样刺目,那样妖艳。
玄色长袍及地,锋利的刀刃深深插进泥土中支撑身体保持半跪姿势,面对头顶高高举起将要夺他性命的剑,他挑眉望着她,嘴角忽又扬起一抹笑容,仿若现在将要被夺走性命的不是他。
“不……不!”
她挣脱身旁弟子的手,纤纤柔指握住剑柄暗施力道,反手将剑刺入那人腹中。
“你们若是要杀他,我便留不得你们。”
她额头上堕仙的印记越来越明显,踱步上前轻柔扶起地上的他,冷眸微瞥抬手消失在众人眼前。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故事终了,听故事的人早已没了声响,而讲故事的人却意犹未尽仍在发表自己的想法:
“世上果真是情一字难以琢磨,为情所困的人世上比比皆是,无论是修仙之人还是妖界之人都在劫难逃。缘之一字谁又说的清楚?相传安玖卞卦二人隐居山林,倘若允许我倒是想去拜访拜访。”
或许是感觉到了对方已熟睡不再应答,谢筱也闭上双目,翻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渐渐进入梦乡。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