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 探望
黎明的到来,灿烂的曙光正从交错的树枝缝隙,透过房间的窗台,一缕强光映射在浅薄白色的窗帘上,顿时整个房间变得敞亮。
夏悸蕙从睡梦中醒来,看看书桌上的闹钟,刚好清晨七点,母亲早早就起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
夏悸蕙伸了个懒腰,快速将睡衣褪去,换上了单调的短袖和短裤,拉开窗帘,深呼吸一口家乡气息的空气,屋外的景象还是以往那般沁人心脾。
膝盖上的疼痛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强烈,不过走路还有些奇怪,但已经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
下一站,夏悸蕙要去的地方就是村口的宏福医院。她简单梳理了一番,洗漱过后,来到厨房,心想着赶在八点前,把早餐送到奶奶的病房。
度入忙碌,母亲打开家门,提着一个水桶和锄头进来,看着勤奋的女儿,诧异地说: “怎么起的那么早。”
“妈,我在做早餐,待会去奶奶那。”
“你的脚。”听后,母亲有些许的担忧。
“没事啦。你看!”
夏悸蕙调皮的笑了笑,灵活地抬起自己的腿。
“行了。干嘛还要刻意证明,你这丫头。”
“妈,你快去准备一下,要吃早餐咯。”
母亲将水桶和锄头放进杂物间,返回了厨房。
“嗯?这句话好熟悉?”
“嘻嘻,小时候你经常跟我说的。”
“好好好。”说完,母亲进去盥(guàn)洗室,开始做她自己的事情。
早餐很简单,一锅白粥,夏悸蕙在里面放入些许的花生米,在粥煮熟之前,加入玉米粉进行搅拌。另外又做两个荷包蛋,这是为她和母亲准备的,因为病人不可以吃高蛋白质的食物。
至于她的父亲,今天刚好是休息,不到中午不会醒来,也就忽略不计了。
思索到这,盥洗室传来母亲的声音。
“悸蕙。”
“哦!”
“快来帮我一下。”
遵从母亲的催促,夏悸蕙把灶火关小,快速走到她所在的地方。
刚进门,母亲换上了司仪的服饰,原来只是让夏悸蕙帮她拉上背后的拉链而已。
对着试衣镜,母亲淡妆浓抹,精心打扮的非常好看。
“今天村尾的王强结婚了,我要过去当司仪。”母亲说道。
“妈……我觉得妳好伟大噢。”
“嗯?”
“不仅漂亮,还非常贤惠,什么事情都会,如果我有妈妈一半能干就好咯。”夏悸蕙笑着主动献上殷勤,两手放在母亲的两肩。
“臭丫头,嘴真甜,妈我只不过是什么活都接而已,这些都是杂工,妳可不要像妈妈一样,要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知道啦。”
母亲的唠叨,已是老生常谈,夏悸蕙不管几次,还是想听。
为什么说母亲是一名普通工人,因为村里不管是零散的工作还是粗活,只要有一丝赚钱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悸蕙,什么味道?”
母亲嗅了嗅,好奇着门外飘来的怪味。
糟糕!
“妈呀!我的荷包蛋!”夏悸蕙娇躯一颤,迅速跑去。
回到厨房,夏悸蕙焦头烂额地关掉炉火,试图揭开盖子。
“嘶~好烫。”
高温的盖子让夏悸蕙下意识收手,紧接着,她舔舐着手指,用一块被水浸湿的抹布揭开平底锅。
平底锅内的鸡蛋已经糊得犹如一滩烂泥般,发出的阵阵恶臭簌时铺天盖地。
母亲也回到厨房,问道:“怎么啦,悸蕙?”
“哎!鸡蛋糊了……”夏悸蕙逆来顺受,羞愧得看向母亲。
“还是我来吧。”母亲温柔的取下围裙,拿起锅铲,收拾女儿的烂摊子。
夏悸蕙站到一边,忧愁满面中觉得自己很没用,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悸蕙,看看你的粥好了没。”
片刻,母亲提醒着她。
在母亲的协助下,夏悸蕙顺利进入了状态,早餐没多久就已经做好了。
七点四十五。
夏悸蕙和母亲一同出门,她们背道而驰,一个通往通往村口,另一个通往村尾。
门前的这条主干路,经过的居民,有头戴草帽挑着担子的大叔大妈,也有骑着自行车来去匆匆的工人,以及一群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欢聚一起,追逐打闹地放着风筝。
夏悸蕙边走着,昨天夜里母亲就已经告诉过她,奶奶身在宏福医院住院部的502病房。
这时,远处一台拖拉机从背后开了过来,杂乱无序的引擎声,总会使人感到躁动不安。
联想到小时候,夏悸蕙坐在门前,常常有拖拉机驶过,她都会捂住耳朵,现在反倒觉得它可爱起来。
“吭吭!”
“吭吭!”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经过夏悸蕙身旁时,沉闷的机械声缓缓消停。
“妳是悸蕙??”
这个声音是?夏悸蕙转身看向拖拉机驾驶位,坐在简陋铁架子上的男生,是她初中的同学——程牧宁。
没想到这小子还开上拖拉机了。
“好久不见。”
记忆里,那个经常被欺负的小正太,现在变得那么成熟。
“是啊,自从初中毕业后,大家都跑到外面去了,一年下来都见不到几次。”程牧宁用肩膀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感叹不已。
“对了,悸蕙,妳要去哪?”
“医院。”
“医院?正好,我路过那里,上来呗,顺便老同学一场,也好叙叙旧。”
程牧宁热情似火,不吝邀请,爽朗地伸出了手。
夏悸蕙没有拒绝,握紧他的手爬了上去,这里离宏福医院还有一段距离,今天算是运气好吧,可以省点脚力。
攀上拖拉机,夏悸蕙坐到他的一旁,一手牢牢抓着铁架,拖拉机这设计,跑在路上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牧宁,你怎么开上拖拉机了。”
“嗨,别提了,高中不想读。在横海混了半年,一无所获就回来了,总不能闲着,于是就开我爸的拖拉机,拉点活,赚点钱也好。” 程牧宁大大咧咧地解释道,眼神由始至终盯着前方。
“你呢。”
“在外地读高中,昨天刚回来的。”
说起城市,程牧宁一听,就来劲了,便问: “大城市的生活如何?”
“很糟糕,我还是喜欢这里。”。
“是啊!乌烟瘴气的有什么好。”
程牧宁撇了撇嘴,从语气听来,貌似有着一段辛酸的历程,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在当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幸好在填海市,这种分歧没有发生在夏悸蕙身上。
颤颤巍巍的拖拉机,一路上的硬座,磕得夏悸蕙屁股老疼,与程牧宁沿路的交谈,还要提防着打包好的粥。
其中,程牧宁偶然提起了一个人,名叫袁大风的男生,夏悸蕙听见这个名字百感交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上初一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传言,袁大风一家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终于,到达宏福医院的所在地。
“谢谢了,程牧宁。”
下了车,夏悸蕙躬着身子向程牧宁致谢。
“嗨,老同学还那么客气,不在话下。”
程牧宁再次开动拖拉机的发动机,逐渐远去,看来他的生活并不枯燥。
人生在世,得一时,彼一时,抛弃口中信誓旦旦的雄心壮志,得到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为何不可?
夏悸蕙目送拖拉机的离去,进去了宏福医院。
医院大厅内,排队挂号的人很多,昨晚电视播报的新闻,提到禽流感病毒最近在城市与城市之间十分猖獗,这无疑对农村的家畜影响是最大的。
“502。”
夏悸蕙默念着数字,顺着楼道来到住院部的大厅。升降梯前堆满了一群人,她不假思索,往侧旁的楼梯走了上去。
在五楼的护士站进行简单的登记,觊觎父亲在这所医院当医生,许多有点年份的老护士都认出了夏悸蕙,她们慷慨指引,夏悸蕙也就顺利来到奶奶居住的502病房。
刚进门,奶奶安静的平躺在病床,带着氧气罩,她粗犷的喘息,印在玻璃体上所呈现的雾气有些频繁。
“奶奶。”看到奶奶这副模样,夏悸蕙不禁担心起来。
医院的病房,一般都设有两个床位,通常病人比较少的时候,另一个床位是给守夜的家属用的,反之,病人多的时候,空床位只能给病人使用。
奶奶的邻床也有一位年纪看起来有六十多的老婆婆,她的媳妇正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着早饭。
“嘘~~她只是睡着了。”
老婆婆的媳妇察觉到夏悸蕙的动态,主动说道。
听到这里,夏悸蕙的心才得以安定,她将饭盒放在病床旁的茶几,接着把目光转向了女人。
“呃……那个……我是……”
“你是她的孙女吧?”女人微笑地上下打量,一眼看穿了夏悸蕙的心思。
“放心吧,她很快会醒来,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好的很呢。”
“谢谢您。”女人的几番安慰,让夏悸蕙松了口气。
于是夏悸蕙坐在奶奶的床边,注视着入睡的奶奶,只知道她白发苍苍的发型很乱,夏悸蕙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一把桃木梳,轻柔地梳理着她散落的发丝。
奶奶,我回来了。
此刻此时。
奶奶突然睁开了眼睛,把目光全然放在夏悸蕙的脸上。
“奶奶,你醒了。”
夏悸蕙害怕中带着欣喜,那一幕,真的吓到她了。
随后,奶奶一把用力握紧夏悸蕙的手,整个人像舒了口气般平缓下来。
“妹妹,快叫护士。”
女人见此,叫了一声,顺手按下墙上的紧急按钮,看来在此之前,已经有护士或者医生嘱托过她了。
几刻后,护士匆匆赶来,摘下奶奶的氧气罩,不仅测了体温,还量了血压,确保健康值正常的前提下才离去。
奶奶四目无神,口干舌燥地背靠着病床,夏悸蕙一勺接着一勺,把粥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干燥得早就破皮的嘴唇。
奶奶的神情还比较懵懂,夏悸蕙感到阵阵不安。
“悸…蕙。”
在喂第七口食物的时候,奶奶瘫软无力地开口了。
“奶奶,我在这。”夏悸蕙连忙放下碗,双手握紧了她的手掌。
“妳回来了。”
奶奶勉强地扭了扭头,用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打夏悸蕙的手心,慈祥的语气让夏悸蕙有点受宠若惊。
母亲失去生育能力,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奶奶也想夏家添个男丁。
可惜。
自夏悸蕙出生起,奶奶曾经说过原本母亲生下是个男孩,却因天不合时,亵渎神明,疏忽导致。
奶奶为神婆一事,据说有占卜生男生女的能力,因为动了私心,上天怪罪下来,所以夏悸蕙来到世界的那一刻起,奶奶就算出她是个煞星,注定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这种不可理喻的荒缪之谈,当初母亲是极力反感的,至今婆媳关系相处不和的原因也在这。
起初的父亲和母亲是同一战线,时间过得越久,村子里的流言蜚语逐渐倾向了夏家,父亲忍受不了那种语言上的嘲讽,说是生不出男孩是他的原因,作为一个男人这种屈辱可大可小,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了奶奶的话语。
家变也是初中时候发生的,回想起来,也有两年了,幸运的是,父亲没有放弃母亲,如果离婚的话,父亲还是可以找一个可以生育的女人延续夏家的香火,奶奶也因这件事,小小的家庭,划分成了三股势力,夏悸蕙是三股势力唯一的介质。
“嗯,我回来了!”夏悸蕙端起了碗,准备继续喂她。
但是……
奶奶失忆般,说出了这一句话。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