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同一个目标
给了大家十天时间之后,程奥菲命孙皎抹去了密林中所有的记号,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轻易出去,怀恩给羽卫们排了轮值,每三天会有三人出去取回李铭雨送来的蔬果粮食,下人们不知路径,要出去的时候孙皎会安排梁照或者羽卫接送,这样虽然比从前麻烦些,但众人很快习惯下来。
程奥菲的两个新学生也是进步神速,不出所料的,奇门难住了孙皎,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八卦方位只要略有变动他马上发现自己眼花缭乱,反而锦秀深通此道,资质甚至比柳信还高了一筹。不过术数上锦秀就力不从心了,这东西本有些哲学的特质,锦秀听来只觉得玄得很,能听懂已经很勉强,孙皎对于其中融合的天文地理都有一定的见解,程奥菲见状便分开教授,很快两个人就都小有所成,程奥菲看着非常满意,这天还专门划了湖边一小片树林给他们,让他们试着配合布一个山水阵。
两个人冥思苦想了几天,程奥菲开始还来转转,看着还算得其要领,就干脆不再露面,而是旁听程老爷给奥朗和梦芷梦兰请的先生讲课去了。
夏玄英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下棋,而此刻他对面的人是整个琞州唯一一个棋艺跟他不相上下的人,这个人叫商梦得,是夏玄英十分器重的食客谋士之一,清歌曼舞一左一右站在夏玄英身后,屋子里没有焚香,不过因为四周都是花园,房间里始终有种淡淡的花香。夏玄英手下两大情报组织的首领明燕和玉影垂手站在一边,他们把掌握的东西都汇报给主人了,但是夏玄英不开口,他们不敢再出声,也不敢走。
夏玄英目色如常,看起来好像甚为专注于面前的棋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商梦得却感觉的出来,主人这盘棋下的极为混乱,他忍不住开口道:“五爷觉得槿州城的事会不会是有心者设的局?”
夏玄英把左手里的棋子放回盒子里,“唔,应该不会的,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说着也不抬头,挥手指指沈清歌,“明天派人去槿州,保护所有外来人的安全,借机生事的给我轰出琞州去。”沈清歌沈清歌低头应声,没有动。
夏玄英重新沉默下来,明燕玉影冷汗直冒,求助的看着商梦得。商梦得只能假装看不见,五局下来夏玄英三败两胜,夏玄英没用心,这种战局明显是商梦得放水,夏玄英终于良心发现的丢了棋子,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坐到上位喝了口茶。
自言自语道:“来了琞州是为了隐居?这美人心思剔透,深谙与人相处之道啊……”
夏玄英看看玉影,“大哥那边真的没有动静吗?”
玉影上前一步,“不错,世子知道了之后什么也没说,看来不想凑这个热闹。”
夏玄英看看商梦得,“梦得怎么看?”
商梦得高深的笑笑,“一介女流,世子不屑也是正常。”
夏玄英摇摇头,“程裕就是这么死的……大哥不是不屑,而是因为程裕一事为难,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军心。”
商梦得心里一激灵,五爷从未这样毫不掩饰对一个人的欣赏,这个厢夫人,要小心啊……他抬头正看见沈曼舞脸上昭然的不屑和嫉妒,眼中精芒一闪,倏忽敛去道:“五爷的意思,是有心招募这位厢夫人了?”
夏玄英温和的笑笑,“不急,不如就我们六个去会她一会,看看这个美人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五个人齐声应是,夏玄英环视一周,“明燕玉影,你们先去安排,我们就先在安阳落脚,等着看看这位厢夫人怎么应付那群狂蜂浪蝶,再决定去不去槿州吧。”
沈曼舞这一生都不愿再想起程奥菲,那个女人的目光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不敢想象主人见到那双眼睛会怎么样,曼舞跟自己的哥哥沈清歌是琞州沈家的长子长女,出身其实十分高贵,十二年前幻云王朝剧变,沈家灭族之祸看看无法幸免,无奈之下立誓永远效忠夏家以求家族存续,每一代的长子长女都会进献给夏家为奴。那时五岁的沈清歌和三岁的沈曼舞被在院中练剑的少年夏玄英一眼看中,收在身边,她那纠纠结结的心事就从那一天开始了。
十二年了,曼舞的一身本事几乎都是夏玄英亲手教授,她看着他一战成名,看着他纳进门第一个女人,看着他拥有第一个儿子,看着他十二年一切的风风雨雨,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只有在战场上才会有所变化,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跟他大哥斗,可是曼舞知道他没有,权利金钱女人他根本不屑。
他的心里始终只在乎一件事情,只有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很大,叫做天下太平。
这些年曼舞为他走过多少地方做过多少事情,可是见到的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如此的坦坦荡荡,只有他一个有真正心怀天下的气量,既然他的心中只有经天纬地,那她的心里就只有他好了。在她眼中,程奥菲不过是个骄傲自大冷漠凉薄的大小姐,偏偏这样一个人破坏他的计划,让他多年的部署付之东流,虽然他面上淡淡的,但是曼舞知道这一场博弈他失去了多少东西,就凭这一点,她就后悔没有亲手杀了程奥菲。
可是如今主人想要招募这个女人,虽然也只是为了他一统天下的梦,可是曼舞却并不希望他见到她,这一点小心思她明白但不想面对,如果她够格做主人的对手,那么,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
暮春的风湿湿暖暖的,曼舞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见刚从主人房里出来的商梦得在朝她招手。
“曼舞姑娘有心事?”
曼舞施了一礼,“商先生,曼舞只是随便走走……”
商梦得高深的一笑,“天气好了大家都喜欢出来随便走走,听闻槿州四面环水,民风开放,那里的人若是出来走走,不知道有没有可能遇到意外?”
曼舞愣了一下,“商先生的意思是?”
“哈哈,老夫没别的意思,只是程裕将军死在那位厢夫人手上,军中人恨她入骨,这一番北面颗粒无收也都是她的缘故,这琞州城里,只怕希望她来归附的人并不多啊。”商梦得负手而立,微风吹来,衣袂飘飘。
沈曼舞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主人很看重她……”
商梦得幽幽看了曼舞一眼,“五爷只怕也很矛盾,程将军毕竟是主上身边的老人了。”
曼舞没说话,商梦得微微笑笑,“这厢夫人曼舞是见过的,不知模样如何,手段如何啊……”说着摇摇头,“老喽,若是老夫年轻,倒也真想看看这位夫人的庐山真面目呢。”说完飘然而去。
曼舞看着商梦得消失不见,轻轻抽出佩剑,月光下,剑身泛着冷冽的光,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收了剑快步消失在黑夜里。
转角处的清歌要冲出去,夏玄英伸手拦了,“不碍事儿的,那美人儿过不了这一关我要她何用?由她们去吧。”夏玄英望着商梦得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脑筋都动到我身边的人这里了,老商啊,我看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这个世间对有些人来说是没有秘密的,政治上迟钝如柳世黎,手下也有发达的情报部门,厢夫人在槿州,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一切的暗涌都在向着这座繁荣的小城推近,这当中有真心的,有假意的,有看热闹的,有猎艳的,但不管目的是什么,他们共同的目标已经指向了无痕山庄里蹭课听打瞌睡的程奥菲,而此刻程奥菲其实也已经等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