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
西门临风的居室和其他客房一样,室内并非金雕玉砌,但亦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不同的是,他的居室宽得多,室内竖有许多画屏,波浪式排开,屏上俱是古典美人画。临门的这边墙头悬着一把入鞘的宝剑,剑身修长,剑柄上刻着一个风字,这就是西门临风仗以成名,传说中一出杀招便能见血封喉的神剑——“弥风剑”。据说此剑一出招,对手周围便会灌满强劲的剑风,功力稍差者便难以睁开眼睛甚至直接为剑风所伤。
“两位请坐,今夜共饮几杯吧。”西门临风教秦楼月两位入座,然后向里屋一唤,“浅浅,拿壶酒来,上等的好酒。”
“是。”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女子莺歌般的声音。
紧接着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妙龄少女,十六七岁左右,身着白色轻纱,长裙披地,身段婀娜,姿态千媚百转,脸色红润,樱唇微启,两眼闪闪发光,十足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她一动莲步轻轻走了过来,一手提壶,另一手纤纤五指轻托壶低,给他们三人一一倒满了酒,然后站在那儿,满目款款深情的看着西门临风。
“两位,请。”西门临风端起酒杯说,“这位兄弟一直一言不发,却不知是为何,关城六虎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坏人,是以我不想刚才的事情闹大了。”
“我只不过想找一个人而已,其他的一切皆不关心。刚才若非这位仁兄出手,想必过一刻那什么六虎便死定了。”清秀少年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丝毫不含一丝感情,但让人听来却竟是如银铃般悦耳。
“原来如此,却不知兄弟所找的是何人?”西门临风又问。
“我所找的乃是一不认识之人,亦不知其相貌如何。”那少年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皱,“我还有一点事情,先告辞了。”说完,向两人一揖,匆匆离开。
“这倒是个奇怪之人,不但沉默寡言,所做亦是古怪得紧。”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秦楼月摇摇头说。
“呵呵,江湖之大,真乃无奇不有。十年来,兄弟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内功如此深厚的年轻人,若猜得不错,兄弟是从别山下来的?”西门临风微微一笑道。
这话问得秦楼月心里一惊,暗道这人真是好眼力,又看他诚恳真挚的态度,想起他之前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当下也不隐瞒,把他十年来的遭遇如实相告了。
“实不相瞒,令师乃是家师生前最敬佩的武林人,我在这儿向她老人家问安了。”西门临风面露敬色道,“家师离去前曾预测过兄弟今年必下山,刚才我亦是看到兄弟刚才那一弹指才猜得到的,试想当今天下还有哪一派有你们别山派如此深厚的隔空击物手法,你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也许别人还看不出来,但怎能瞒得过我?兄弟此番下山乃江湖一大幸事,令妹逃出魔掌已指日可待。”
西门临风话刚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喊杀声,马嘶声,号哭声……许多声音杂乱在一起,震天动地般的响,仿佛屠杀就在眼前。
“楼主,这……”秦楼月非常不习惯这声音,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屠杀,心里一激动猛然站了起来,望着似乎无动于衷的西门临风说。
“兄弟莫急……”西门临风挥手示意秦楼月坐下,淡然道,“今夜屠杀就快开始了,然而这声音我已听了十年,早已习惯了。”
“已经十年了,十年里,每个人无不是在胆战心惊中熬过来的,不是我不想保护他们,而是实在不能为力,山城的势力太过强大了,我们只能在得过且过中等待时机……不容易啊。”西门临风叹了口气,眼望着已经发黑的窗外。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而西门客栈里的客人的欢呼声却突然的也大了起来,似乎要盖过外面的声音。
这会儿还真有人高兴欢呼得出来?他们是末日来临时争分夺秒的偷欢,抑或只是籍此掩饰心中的恐惧?
对这些声音,西门临风也无所谓,接着说:“山城屠城的领队人物你可知道?他就是异魂域域主的大弟子也就是山城城主高歌的师兄南宫折柳。此人一身邪异武功高深莫测,十年来几未逢敌手,已不知多少江湖好汉命丧在他的追魂刀下了,此人又是色中饿鬼,所到之处皆有无数良家妇女遭玷污凌辱……再加上那个永远神秘从不露面却不知何时何地随时出现的城主高歌,我们怎能奈何得了?……”
听了西门临风的一席话,秦楼月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外面的声音依旧刺耳,他却已能控制住了自己。
这一夜,秦楼月无法入睡,躺在床上,听着客栈外面的喊杀声,里面的欢呼声,想起十年前那血腥的场景,他的泪水沾满了枕头,他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的捏成了拳头。
没想到,真的从没想到屠杀的前夜会是这般景象。
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客栈里的人们征歌逐色,舞风弄月,纸醉金迷,而客栈外面的那些人却几逢绝境,个个都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边是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边是任人践踏的野草……生,与死,只不过命运安排的一场游戏?
又或许,有些差距是与生俱来的,任谁都不能改变。
这只不过是个弱肉强食,贫富悬殊的世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史以来,都是如此……何况血雨腥风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