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凶案
夜,像死人一般,安静而压抑。如墨的乌云掩没星辉和月光。
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森林褪去了斑斓色彩与无尽喧嚣,归于沉寂。只有少数的灯亮着。
一个一个窗口就像一个一个盒子,又像一个一个鸽笼,方方正正的,囚禁着每个人。这些盒子有的透着光,有的黑着,每个盒子里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有的温馨,有的甜蜜,有的惊悚,有的恐怖……
豫园小区四号楼,十一层。
穆沐在电脑上敲击出最后一个字符,长长的伸个懒腰,揉揉眼睛,然后踱步到阳台上。
每天睡觉之前透透气是她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清爽的夜风会吹散她满身心的疲惫。
穆沐是一名有独立执业资格的律师,她所供职的辉煌律师事务所是这座沿海城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
政法大学毕业以后,她在社会上游荡了几年,始终没有搞出什么名堂。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再跟父母伸手要钱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才万般无奈的去参加了国家司法考试,通过后做了一名职业律师。
别人都很羡慕她有一份体面的好工作,但真的应了那句老话,自家有苦自家知,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适合这一行。
她大大咧咧、个性马虎、心肠软、单纯而浪漫、容易冲动且感情用事,精明干练、雷厉风行、公事公办、装腔作势等等这些精英气质与她基本绝缘。
所以,她的劣势毫不客气地反应在她的业绩上,自从度过实习阶段开始执业以来,她就一直是辉煌胜率最小的律师。
要不是主任律师是她大学时代的老师,或许她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穆沐很清楚同事们背后说她是靠着裙带关系才留着事务所浪费社会资源的,却也只能忍着,毕竟这是个竞争激烈的地方,业绩才是硬道理。
风一阵紧过一阵,带来些许雨的味道。一道长长的闪电如一条丑陋的蛇,蜿蜿蜒蜒撕裂夜空,紧接着便是振聋发聩的雷声响起。
要下雨了。
石英钟的短针指向了十一与十二之间。
穆沐无聊得望着对面的楼房,家家户户的窗子都黑着,只有十一层一个房间的灯亮着。
透过纱窗,穆沐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很漂亮的吊灯,复古的欧式家具,电视开着……
不一会儿,穆沐看到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刚刚洗完澡的样子。她可以看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却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又过了一会,有个蒙面男人悄悄的从门后闪出身来!他手里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女人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依然站在电视前面自顾自的擦着乌黑的秀发。
那个男人轻手轻脚得走到女人身后,举起亮闪闪的刀,猛地向她的脖子砍去,动作很快,没有半点迟疑。
女人的脑袋掉了下来,有鲜血喷溅而出,溅了男人一身,蒙在他脸上的白布染成了红色,随后女人的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穆沐惊呆了,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随即用手捂住了嘴巴。
蒙面男人好像听到了穆沐的声音,或者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把扯下蒙着脸的布——扭曲的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斜到嘴角。他向着穆沐咧咧嘴露出狰狞的笑脸,然后又提起亮闪闪的刀冲她晃晃。
穆沐害怕极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虽然她是一名律师,打过几个刑事官司,也见过不少凶案现场的图片,但那些毕竟只是图片,远远没有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人震撼。
凶杀!
回过神来的穆沐慌乱的跑进卧室,强忍着心头的狂跳,一边拨打报警电话,一边透过卧室的窗户注视着对面的房间,却发现那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治安车很快就呼啸着赶来了,治安依着穆沐的提示撞开了对面房间的门,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半点血迹,甚至连住人的痕迹都没有。因为地上跟家具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们认为穆沐是在做梦,然后批评教育了她一番,便匆匆忙忙得驾驶治安车呼啸而去。
穆沐懵了,她明明亲眼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
夜里她惊醒好几次,第二天也是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亮闪闪的刀、喷溅而出的鲜血、掉落的人头、裹着浴巾的漂亮女人以及她的长发,还有蒙面男人脸上恐怖的刀疤和他狰狞的笑容。
穆沐想得脑袋生疼也没有想通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次日晚上,穆沐又工作到那么晚,照例去阳台吹吹风,不自觉的,她又望向了对面的十一层,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个没有人住的房间的灯又亮了!
漂亮的吊灯,复古的欧式家具,打开着的电视……
穆沐死死得盯住房间内,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身上裹着厚厚的浴巾,她就是昨天被杀的那个女人!
穆沐感到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夜风拂过,后背一片冰凉。
片刻过后,那个凶残的蒙面男人又从门后闪出身来!手里依旧提着那把亮闪闪的刀!年轻的漂亮女人依旧没有察觉到他,仍然在自顾自的擦着长长的头发。
那个男人再次轻手轻脚得走到女人身后,再次举起亮闪闪的刀,再次猛地砍向她的脖子,女人的脑袋再次掉落下来,鲜血再次喷溅而出,男人脸上蒙的白布再次被鲜血染红,女人的身体再次软绵绵得瘫倒在地上,男人再次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再次冲着穆沐挤出狰狞的笑,再次提起手中亮闪闪的刀冲穆沐晃晃……
一切都跟昨天一样!就像是一个电影桥段重新播放了一次。
穆沐彻底被惊呆了,心脏怦怦怦怦跳得厉害,感觉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她决定不再报案,因为她隐约觉得对面房间里恐怖的一幕已经超出了刑事案件的范畴。
穆沐几乎一夜没睡,一闭上眼睛对面房间恐怖的一幕就会在眼前显现,这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她只好蜷缩着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挨到天亮。
就这样,强打精神又过了一天。
半夜里,穆沐再次来到阳台朝对面看——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她刚刚洗完澡,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这一切都是错觉吗?
穆沐突然很愤怒,她有种被人戏弄的感觉,虽然她只是个胜率很低的小律师。
同时她也很诧异,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这凶残的一幕?难道只有她这个夜猫子会对对面的楼房感兴趣?……
好奇心终究压倒了恐惧。
她大起胆子,下了楼,来到对面楼里,乘坐电梯上了十一层,找到那个房间。
门虚掩着,灯光从门缝里钻出来。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尖锐而又激烈,接着就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穆沐身后响起,像某种动物在啃咬另一种动物的骨头。
这声音下了她一跳,条件反射的转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整个楼层都空无一物,只有一扇扇紧闭的门。
身体不由得倚靠在墙上,穆沐定定神,暗想:应该是一只猫用爪子划过玻璃的声音吧!
她的双手紧紧护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冷汗淋漓,她有点后悔,不应该就这样冒冒失失得到这诡异的地方来一探究竟。
她想给初五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她为自己的鲁莽懊恼不已。
穆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引来不可思议的东西。
就这样僵硬的站着,站着。
空间朦胧起来,一团似雾又似烟的东西升腾,突兀的,有风吹过,阴凉阴凉的!
这是十一层,整个楼层只有一个紧闭的窗子,电梯是唯一的出口,这相对密闭的空间怎么会有风吹起?
一阵古典音乐和着锣鼓点蓦地响起。
穆沐分不清是唢呐还是喇叭,却听得很分明,这音乐声来自楼外。
古典婚礼?还是踩高跷?
这是十一层,这样的高度除了能听到风敲打玻璃的声音还会听到别的声音?况且,已经是半夜时分,谁会缺德到锣鼓喧天的扰人清梦?
整栋楼瞬间充满了鬼气。
穆沐的听觉无限放大,甚至听到了脸上汗水滚过然后滴落在地上摔成八瓣的声音……
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不再有亮光从门缝里钻出来。房间里黑了下来,整个楼层都黑了下来。
风猛然间大了,竟然掀起穆沐的裙摆,簌簌的响。
“嘎吱吱——”房间的门呻吟着开了,应该是风。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睁开了,发出绿幽幽的光!
“喵——”凄厉的猫叫声再起敲击穆沐的耳鼓,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喵——”
“喵——”
“喵——”
……
数不清的猫叫了起来,很凄厉,黑暗的房间里更多的眼睛睁开了,都发着绿幽幽的光!
一只黑猫突兀的从房间里蹿出来,怪叫着落荒而逃。这只猫弓着腰,尾巴翘的老高,尾巴上的毛一根根竖着,看上去比平时粗大了许多……
一股酸腐的血腥味道迎面扑来,猩红色的液体从门口汩汩溢出,刹那间遍布整个楼层,一直淹没穆沐的脚背。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门里飘出来,身上裹着浴巾,浴巾上的血迹宛如一朵朵怒放的红梅花。
影子没有头,头在一只手里拎着,另一只手伸向穆沐。
“为什么不救我?……”
来自于地狱的声音。
“啊!——”
穆沐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她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其实,在倒地之前,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