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划破苍穹，枪林弹雨的呼啸声若《离别曲》般动听，各式千奇百怪的武器散发出的光芒如日之初升般耀眼夺目。

肆意挥洒的，自己的别人的，殷红的热血；

酣畅淋漓的，与这最后的燃放相称的，愉悦的战斗；

美丽的深红的，他的血他的长发。

啊！这样的燃烧，多么的美！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某种近似幸福的东西。

赞美吧！赞美这仅此一次的燃烧。

不必留恋！没有东西值得他回头一顾；

不必叹息！虽然这一生虚度，但哪个人敢说，他的一生从未虚度过？？？？？

生命就是用来虚度用来浪费的。

既然如此，请世人睁大惊惧的双眼，来观赏这旷古绝今的燃烧！

一对九。单单从数字上看，赢家也决不会是他。他很清楚的。清楚得就像透过自己的眼，看别人的终末。没有丝毫恐惧，正相反，他的心竟然充盈了类似于“期盼”的柔软喜悦的情感。

察觉到自身后“投掷”来的锋锐镰刀时，他已经无法闪避。

终于要来了么？

太阳熄灭前爆发的最耀眼的光；

罪孽满盈、一事无成的漫长、残破的人生的终点；

一次燃放后恒久的寂灭......

——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瞬其实非常安静。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攻击或防守。

“......Luna.......露娜！！！！！！！！”

他不敢置信的回过头。

柔弱、安静、稍一作弄就会哭起来的怯懦少女，以原本对她而言不可能的速度，挡在了他背后。

死神的双刃之镰贯穿了少女娇柔的身躯，将她以一个斜角钉在了地上，让她变成了小孩子手中活生生被钉在标本墙上的蝴蝶。

“抱歉。肖洛霍夫。我没有听你的话。也许是......你当时的神情......让我......”少女努力伸出手，将还剩半粒的假死药递给他。

他千般算计、万般小心，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关头她竟变得如此聪慧狡黠。

聪慧得，以身相代，换他继续这充斥着黑暗与痛苦的焦灼永生。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女未施脂粉的惨白脸上忽的绽放出一个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艳丽的笑颜。

“没有为什么。仅仅因为......我.......爱着您。肖......肖洛霍夫......”

“最后...最后的最后......我还想拜托您一件......小事......”

“这镰刀......钉得我...好痛.......”

“我...最怕疼了......”

“肖洛霍夫......求您了......”

他俯下身去，亲吻她渐渐渗出血丝的惨白的唇。

右手缓缓自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根通体纯金的短箭。

“露娜，记得吧？我对你讲过，这样的金箭，是让光明之神阿波罗陷入热恋无法挣脱的爱之箭。”

用尽全身的力气，短箭透骨，穿胸而出。

“露娜，听好，就在刚才，光明之神阿波罗，肖洛霍夫，爱上了你。”

少女唇边的笑意瞬间变成了甜蜜幸福的弧度。

而后——

“光耀心头火，恋人手中沙。还君一滴泪，照我......到......天......明......”少女轻声的低语渐次变浅成呢喃，呢喃又合着她嘴角那抹艳丽的笑，归于沉寂。

在Apollon怀里，露娜静静地、永远地，睡熟了。

右手一扬，双刃之镰被远远掷出；

朱红色的箭芒一闪，漫天大火灼烧破晓前最黑暗的夜空；

“露娜，既然这是你的心意，那么，我便不会白白浪费。”

“露娜，我会继续活下去，哪怕灵魂被烧灼成灰。”

“露娜，安眠吧。”

“若有来生，露娜，请在我20岁的时候，遇见我。”

火焰伴着这最后的悼词，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他转过身。

“你们，还有谁，到了现在，还想杀我？尽管放马过来。”

沉默。

似乎，那明灭闪烁的火光让全部的围观者集体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

让围观者们失语的，并非那灼烧着夜空的火。

是他的眼神。

夜色下，火光中，Apollon灰色的眼眸化身为世上最尖利的、带着不灭火种的，燃烧的箭；

那样的眼神，无人可阻拦；

无人，能在那样的眼神下，说出哪怕一个字。

“那孩子已经死了，此事千真万确。就这样向Dionysus大人交差吧。”清冷的女声自所有人身后传来。在刚才的战斗中，Artemis一直冷静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众人像是得了赦令一般，纷纷点头。

黎明转瞬即至，Apollon直视着拂晓的天光。

那太阳，是冷的。

从那一天，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与露娜的身体一同烧成了灰。

他的躯体，不过是残存的余烬。

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仅仅是为了一件事——

将Star Gate，送去给露娜陪葬。

从回忆中醒觉，他用右手轻抚眼睑。那里，似乎还残存着露娜最后的道别之吻的甜美气息。

Eruda，清水雪姬。

我最优秀的学生。

来吧，来找我。

我将告诉你——一个足够倾覆Star Gate，倾覆这污秽不堪的世界的——秘密。

你，还有你爱着的那个侦探，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我——

拭目以待。

他注视着一面华丽繁复的雕花镜。

镜中人扬起了嘴角。

一笑——

燃尽百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