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交锋都以落败告终，太子终于放弃了自己那可笑的念头，在压抑地氛围中完成了午饭，甚至忘了再安抚一下被冷落的墨嫣儿，便狼狈地出了墨府。

几轮勾心斗角下来，墨绾有些疲倦，懒得理会墨家众人，提出想去母亲院子看看。

慕容天心在楚京的声望比墨绾印象中的还要高，皇上曾想封其为郡主，却被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收回了成命。慕容天心去世后，顺应民意，先皇有特意下旨命墨文远保存好天心夫人的院子。

墨绾站在天心院前，望着擦的蹭亮却掩不住岁月痕迹的牌匾，一时间感慨万千。

十几年过去了，凭借记忆，天心夫人的院子的确保持着原样，而且定期有人打扫。

南宫萧识趣地回到主厅与墨家人周旋，墨绾独自走进天心夫人的卧室。慕容天心的确是个奇女子，卧室的布置不似其他妇人的小眼界，站在门口仅瞧一眼，便油生出大气之感。

细看，墨绾发现母亲的卧室没有梳妆台，衣柜与床放在一侧，一个巨大的梨木书柜占据了另一侧的空间。

墨绾走近，目光从摆列整齐的书脊上掠过。书架只摆满了一半，书大多是医书，不乏珍贵的前代孤本，也有一些风土地质杂文，墨绾看过一周，却无更多发现。

太平常了，不符合天心夫人传奇般的人生，也没有能与墨绾所察觉的疑点相匹配的细节。

失望之余，墨绾退了两步，心下有些释然。楚京藏龙卧虎，若真有什么线索，也不会好好的保留至今日。

不对！

墨绾浑身一震，忙后退两步，又细细瞧了番屋内布置，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阵法，这是阵法的布局。

想到这一点后，墨绾不多时便寻到了阵眼所在，就是书架上空余之处。

前世的墨家讲究博闻，对于阵法这一学问，墨绾有所涉猎，但仅是懂得皮毛。

书架肯定是被动过的，至于是天心夫人做的移动还是另有人破坏就不得而知了。阵眼一做改变，阵法便是废了，墨绾还没有那个水准能将阵法复原。

墨绾有些懊恼，好不容易找到了些许线索却无法深入下去，若以此事询问墨文远必会引起他的疑虑。想来这么多年阵法的残形能够保留，墨家或者背后的那些眼睛，是没有发现这个线索的。

不过有所欣慰的是，如今墨绾可以认定，她名义上的母亲天心夫人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朝天心夫人睡过的床深深鞠了一躬，墨绾退出天心院，带着重重心思向正堂走去。

南宫萧远远瞧见一道青色身影朝这边走来，唇角一勾，不容商榷地道：“墨大人，绾儿已看望了天心夫人，本王与王妃也该走了。”

闻言，墨文远心下竟长舒了一口气，嘴上也不懒于挽留，率领众人送两位堪称瘟神的人物离开了墨府。

望着墨绾姿态优雅地登上马车，墨文远眼神复杂，天心女儿真的要脱离他的掌控了么？是背叛，还是铅华洗净同风而起？

墨绾头倚在车梁上，七日来的种种事从脑海中掠过，这才恍然发觉，欣常在的丑闻竟已经沦为小事，暗算了南宫萧的刺客，慕容天心身份的疑点，以及陪嫁的那套银饰，这些与她更息息相关的事无一不透露着诡谲。

墨绾目光投向窗外，楚京一派繁华，而她，明天就要离开了。

“在想什么？明天你该启程了。”闭目养身的南宫萧一微微睁眼，就见坐在对面的丫头脸上忧心忡忡。他无端地不喜欢她这幅模样。

墨绾收回心绪，半真半假道：“在想我当初应该宁死不嫁，现在还可以在墨家混吃混喝，不必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荒山野岭为王爷采药……”

墨绾话说一半，瞥见南宫萧猛然阴沉的脸色，连忙讨好般地笑道：“这不是遵循王爷教诲，为王府节约粮食么。”

南宫萧脸色稍霁，勾了勾唇道：“那绾儿还记不记得本王说得了另一句话？”

养你一辈子？

墨绾有此预感，有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摇了摇头，一副请赐教的模样。

南宫萧没好气地哼了声，道：“此番你若能活着回来，本王可以养你一辈子，管吃管住有名分。不过……”

他话锋一转，道：“若绾儿你不小心丧生荒郊野岭了，本王可不负责为你收尸。”

墨绾正准备感动，却被后面的话猝不及防地一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南宫萧见此轻笑一声，又闭上了眼。他没有看到的是，墨绾眼神逐渐复杂，嘴唇翕动半晌，最终没有说话。

……

翌日清晨，墨绾最后一遍清点了行囊。包袱是如儿收整的，其实最重要的东西，已收在了墨绾的药灵空间里。

南宫萧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一袭青衣的人儿忙左忙右。

“王爷有什么要交代的便交代吧。”墨绾被那一道目光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道。

南宫萧抿了抿薄唇，道：“本王昨夜又想了想，若你真的暴尸野外，本王不收尸大不好，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他神色多了分认真，“所以绾儿你不能死，本王真的没功夫派人漫山遍野寻你尸首。”

墨绾翻了个白眼，稀罕她明说便是了，非得弄得她感动也不是，恼怒也不是。

与南宫萧熟悉了几日的墨绾尚能心存一分感动，如儿却是看不下去，身形欲起，被一旁的风畔死死拉住。

直到昨晚二人才知小姐将要远行为劳什子萧王寻药，一路危险重重，心中已有不爽，今早又被他阴阳怪气的关心刺激，连风畔目光中都显出不善之色。

墨绾一见情况不对，连忙走上前两步挡住二人，朝南宫萧问道：“我一走怕是得有月余，皇帝那边怎么办？我在外用不用乔装一番？”

南宫萧轻笑一声，音色缱绻道：“小绾儿这是在关心本王？你大可不必担心，就是你站在城楼上高呼我是萧王妃，也闹不出什么麻烦。”

“不过，”他声音一厉，“若想借此逃离本王……呵，绾儿应该还没有如此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