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安雅是在一个雨夜去世的，走廊里回荡着安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暴雨狂虐的的夜里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钝钝的疼，无法呼吸。苏浅只是站在病房外，没有进去，但也只是这样站着就已经惨白了脸，像是失血过多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

每个人都表情都是悲切的，没有人埋怨夜晚安静走廊的喧嚣，每个人都安静的等待着，就像等待着窗外狂虐暴雨的停止。

将手中的画笔放在空地上，安景动动了有点僵硬的脖子，不知为什么，分明是晴朗的青海，在入夜的时候开始下雨，瓢泼似的大雨，但是旅店的老板娘说，这样的雨不会下很久，所以自己改了晚上回去的机票，准备明天一早回去，明天就能看到小雅了，真好。

再次看着画板上小雅灿烂的笑容，安景温柔的微笑，自己的第一幅人物像，是画给小雅的，她看到后一定会开心的吧……

“嗡……”电话在柜子上震动，摆动出优美的弧线。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安景的笑容加深。

“小浅……”

“安安……”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黑漆漆的雨夜里显得有些压抑。

“嗯，我在听……”听出了苏浅声音里的不平常，安景皱了皱眉，但还是开玩笑的问着“是想我了么？”

“安安，小雅去了……”电话那头传来深深地呼吸，然后清晰地传来这几个字，“就在刚才……”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满世界都安静了，脑海里只有那四个字“小雅去了……小雅去了……去了……”

去了的意思就是……

“小雅……”尖锐的女声划破暗夜雨天的的静寂，带着让人心痛的嘶吼。

飞机在黎明划破了天空，徒留一条浅白的痕迹，像是谁的生命里，从此不可愈合的伤疤，持久的存在，永远的伤痛。

安氏夫妇最终还是等安景回来见了安雅最后一面。

苏浅还记得，安景那跌跌撞撞跑进停尸间的身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那些环绕着的低低的诉说和抽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安雅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家里的亲人，安静肃穆，下葬那天下着小雨，很是应景。戈毅和邵阳难得翘了课，参加了葬礼。

自从在停尸间被安爸爸拉出来后，安景就不曾说过一个字，眼底一片清冷，没有任何的情绪，面无表情，动作机械，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人劝慰她，也没有人敢去劝慰她，每个人都默许了她这种方式的悲伤。

“安安，我们回去吧。”拉着跪坐在地上的安景，苏浅轻声说。“有时间我们再来。”

安景没有回答，只是顺着苏浅的力气站了起来，目光有些呆滞，但是还是定定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景儿，”看着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安景，安妈妈开口，喑哑的声音氤氲在雨里，带着明显的湿气。“回来吧，回来我们一起生活。”

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没有任何的回应，安景继续往前。苏浅回头看了看眼睛通红的安妈妈，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什么，追上安景的步伐远去。

身后，安妈妈满脸泪痕的跌坐在了地上，看着安景的背影，满是绝望，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报应自己当初那样对待幼小的孩子，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