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楼看戏
江雨墨到时,宇文白夜已经坐在马车中,王府位处偏僻,没有多少人会关注这里,所以刚才进去什么人也没有人会去注意。
马车外表平凡朴素,内里却是极其奢华舒适的,空间很宽敞,足足可以躺下四个人还余有空间。江雨墨登上马车时,宇文白夜正侧卧在马车内部,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拿着茶盏,好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待江雨墨上了马车坐定,马车缓缓开始前行。两人坐在车中也不说话,笙歌也只是默默的坐在江雨墨身侧。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倒是觉得周围越来越吵闹,显然,他们来到了京都的闹市区。江雨墨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这小子真是打算带自己来逛街的?
马车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在一家名“月满楼”的酒楼前停了下来。这家酒楼是全京都最大的,后台也是最硬的。
据江雨墨所了解,这是先帝在位时,亲封的一位异姓王肖天雄之嫡长子肖云流的产业,而这个肖云流也是目前的继承人。
肖家一向忠诚,但却不怎么认同现在的皇帝宇文白箫,所以虽然还是恪尽职守,却也保持着一个中立的状态。
而肖天雄的儿子肖云流貌似也和父亲持有相同的做派,这肖天雄虽然不再是王爷却也过得逍遥自在,没事也经常会来这月满楼喝喝小酒听听小曲。
随着宇文白夜一起下了马车,站定后,一只略带着凉意的小手握住了江雨墨的,江雨墨有些怔愣的低下头,只见宇文白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牵着他的手,看江雨墨面带诧异的看着他,回了一个眼神,江雨墨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他是夜王爷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装的像个真的小孩子。若是他们一前一后走入酒楼,反而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好嘛,居然敢利用她江雨墨,她记住了,这笔账,以后再算。
一直牵着手走进一个名为“月竹”的雅间,宇文白夜才一脸嫌恶的甩开了江雨墨的手,直径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的视角,恰好可以将酒楼前的场景一览无余。
待江雨墨坐到了宇文白夜的对面,店小二挂了一脸的笑意迎了进来:“嘿嘿,二位想来点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苏赢道:“肖老爷在这酒楼中吧。”
店小二一愣,而后不动声色道:“二位贵客,找我们家老爷,是……”
“你告诉肖老爷,就说,重到访,随后引见就对了。”苏赢挥挥手,那店小二也不敢怠慢,赶忙去请了在另一个包间的肖天雄。
肖天雄一进门就伴随着一口中气十足的笑声,仿佛与这月竹间的客人在熟络不过一般。
“哈哈哈哈,什么风把重公子请过来了!”肖天雄年轻时期是一名武将,虽已年过五旬,却看着十分健朗。留了三寸长的胡子,说话时像是抚摸珍宝一样不停地摸着那已经黑的发亮的胡须。
他手握六十万兵权,这也是就算他态度如何冷淡,皇帝都得让他三分的理由。六十万,等于他永安王朝三分之一的兵力,这还是明面统计着的,更别说肖天雄私底下是否会培植势力了。
肖家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益处是显而易见的,可用不好,就等同于灭顶之灾了。当今皇帝宇文白箫又是个多疑的人,肖家自然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想拔掉,却没有合适的工具。
江雨墨看看宇文白夜,又看看肖天雄,看那肖老爷的态度,对宇文白夜可是喜欢得紧啊。
“今日我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请肖老,帮我演一出戏。”宇文白夜收起往日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谦逊。
“演戏?”肖天雄一愣,而后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当那戏子使唤的!”
“自是不必肖老亲自出手,您只需要……”宇文白夜抬首过去,肖天雄也自然侧耳倾听。江雨墨垂下首自顾喝着茶,既是不想让她听到的,她自然不会多听一个字。
一盏茶的功夫,宇文白夜收回了探出的身子,肖天雄听了宇文白夜的话,抚了抚胡子,转身就出门去安排了。
“能让手握六十万重兵的肖老为您马首是瞻,夜王爷果然不同凡响啊。”江雨墨淡笑,虽是在和宇文白夜说话,确实目不转睛的看向窗外。
街道的人渐渐形成了两列,远处一队押送囚犯的官兵缓缓走了过来。江雨墨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情绪,很快又不见了,只是看了一眼对面的宇文白夜,淡淡的笑了笑。
宇文白夜眉梢轻轻挑起:“女人,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王爷褒奖。”江雨墨颔了颔首,算是行礼。宇文白夜有些好笑,他那是在威胁她,她居然谢他夸赞,这女人,思绪怎么和别人如此不同?
押送的队伍缓缓经过酒楼前,囚车里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头发蓬乱,满面灰土,可江雨墨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压着的男子,正是当今丞相李清然视若珍宝的侄子李谭元。
李丞相为人清廉公正,又是年轻有为,很得先帝喜爱,被先帝一手捧上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皇家夺位事,他不占据任何一方,一直保持中立的状态。
不参与这种皇室斗争,也是为了保自家上下平安,所以宇文白箫后来登基时,也没有理由铲除李丞相。
可皇帝处事过于主见残暴,李清然虽知皇帝不喜却还是多次冒死进谏,这让皇帝十分恼怒,像他这样一直为皇帝添堵的人,皇帝自是留不得他。
可又碍于他位置过高,如若随便处置了,难免会异论蜂起,皇帝为了自己的颜面,却也不得不一次次忍让。
但李清然的侄子就不一样了,李潭元自幼丧父逝母,是在李清然的膝下长大成人的,而李清然子嗣单薄,也是一心一意疼爱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对于李清然来说,这孩子虽然是个养子,却比他亲生的还要亲上三分,而李潭元也不负李清然所望,成为了和他一样公正廉明的官员。
虽然可以凭借着李清然的庇护爬到更高的位置,却也是从九品做起,不过两年就做到了现在正六品都查院都事的位置,虽不及李清然那等传奇人物,却也是人中龙凤。
而一夕之间却被贬为阶下囚,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公正无私,触了皇帝的逆鳞。
江雨墨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声:“可惜呀可惜。”
“哦?”宇文白夜若有所思的看着江雨墨,缓缓道:“可惜什么?”
“这李潭元本就是查证官员贪污受贿,将他们绳之以法,若不是查到了高自己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吕大人,一时无法拿定主意去上奏皇帝,怕也得不到现在的后果吧。”说罢江雨墨还配合的摇摇头,一副万分可惜的模样。
“哼,这可不见得。皇帝杀李潭元事小,其真正目的,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而这儆的猴,自然是李清然无疑,宇文白夜心中补充道。
“想必这李丞相一世清明,自己的爱子却毁在了清明这二字头上,后半生要难过咯。”江雨墨话音刚落,楼下突然骚动了起来,只听一个女子尖锐的嗓音似能冲破人的耳膜,江雨墨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娘辛辛苦苦相夫教子为你操持家业,你就拿着钱去外面给我养女人!养个什么不好还非要养个戏子!你真是把你们赵家的脸都丢光了!”一个妇人双手抵着腰,毫无形象可言的痛骂着她面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
“我……我没有,你,你瞎说!”那男人好似还是个结巴,气的脸都涨红了,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我瞎说?我刚才还看见你在这酒楼里跟一个贱人偷偷私会,难不成老娘眼睛长在天上了不成!”那妇人看男人顶撞,嗓门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街上本注视着押送队伍的百姓,一下子都被这边的争吵声给吸引了注意,争先抢后的凑上前去围成了圈,都想一看究竟。
这下可好,本来规规矩矩排成两排的百姓早都不管那边还押着囚犯,一哄而上,把押送的队伍挤得七零八落。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人的好奇心都是极强的,而在这附近的妇人又偏多,女人最爱八卦,这官兵又不能真的因为拥挤而和这帮妇人舞刀弄枪。
虽是花了些时间,但很快又整理好押送的队形,检查了一下囚犯,并无不妥,便缓缓离开了。
江雨墨盯着囚车上的男子看了许久,眼中精光一闪,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宇文白夜想拉拢李清然,这算盘可打的真是快准狠呢。方才一直站在这里的苏赢也不知何时退出了房间,那阵骚乱也显然是刻意引起的,目的就是在一片拥挤之下来个狸猫换太子。
那囚车里的李潭元分明就在刚才被换出来了。不过也不得不佩服宇文白夜这批人真的都是个中好手,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掉包,胆大如他宇文白夜,若他敢说天下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了。
不一会,肖天雄和苏赢二人前后进了雅间,肖天雄依旧是笑声先进屋:“哈哈哈!这出戏,不知重公子可还满意?”
宇文白夜拱手:“既是肖老安排,在下放一万个心。”
“后面的事……”肖天雄话说到一半,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一直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江雨墨。
宇文白夜自然很快就会意,他站起身,江雨墨也随后起身:“后面的事肖老交给我便好,我还有事,就不便多做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肖老。”
“老夫送重公子。”肖天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宇文白夜先行出了雅间,肖天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江雨墨,江雨墨无意和他对视,轻轻福了福身。
而肖天雄也是个知理的人,拱了拱手,又说了一次“请”字,待江雨墨也尾随宇文白夜出了雅间,他才和后面跟着的苏赢和笙歌二人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