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道：“别气了，继续看吧，要是你小白哥哥我当了皇帝，肯定会封你做个女相爷做做，可惜那是幻想啦。”

小白说罢笑个不停，柳絮儿也被逗乐了，二人边翻边谈，诗集翻了一半，点心也吃的差不多了，小白也觉得许多诗文果然精妙，其词或雅致，或哀婉，或清绝，首首不同，小白再次翻下去，见是一首古风长诗云：

乱离行

（战乱三年未归，作此歌行书于信间，遥寄吾妻。

新佑四十四年玄真书于浅水原）

琴音一别西风清，浅水原畔孤月明。

乱世竹影半摇曳，凝魂残雪自飘零。

古道斜阳染哀色，边城幽魂渐入冥。

墨染水碧无人见，三绝谷空少人行。

荒野依稀鸣哀鼓，冷幽又思故园情。

宝刀渐老隐血色，断剑枕戈醉复醒。

昔时兵士无一半，乱离漂泊如浮萍。

何当白暮风云变，惟愿此躯换苍生。

小白读至此处，忍不住叹道：“乱离之世，何其痛苦，曾听前辈说过二十年前白暮和黑水开战，直到我三岁时好像还在打仗，打了八年之久，几十万人化为白骨，好像爹娘他们都不愿提及那段往事。”

“说是当时战乱日久，国又瘟疫大作，死者枕藉，十室九空。听爷爷在世时讲过，黑水夷军尝屠边塞一郡，杂以疫情，郡内人鬼错杂，薄暮人屏不行，夜则闻痛苦咆哮之声，逐而有影，甚是悲惨骇人。”

“难道雪婆婆的夫君白玄真就死在那时吗？诗中所云‘边城幽魂’，‘荒野哀鼓’，断剑枕戈’之状，可见战争何其惨烈，但愿两国莫要再开战才好。”

柳絮儿听小白如此哀叹，回思自己身世，也叹道：“我们柳家曾经也是望族，好像就是那次战乱琴音城也被毁惨重，听我爷爷说我祖母就是在那乱离时去世的，后来家中又生变故，爹娘也离我而去，爷爷就带着我到处流浪。要不是遇到你们，或许真的被冻死街头啦。”

小白看柳絮儿又生出愁色，遂道：“旧事就不要提了，我去再拿点点心，回来继续看，这诗集着实不错，比书院那课本里的有水平多了。”

说完小白又去厨房取了些点心小吃，看爹娘都已出了家门，估计是在邻里家串门，遂进了屋子，递给柳絮儿一个梅花饼，柳絮儿接过咬了一口，笑道：“有哥哥真好，你要是能天天陪着我就好了。”

小白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也会长大的，哥哥最多在月风陪你一年可能就会离开清霜了，到时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二人聊着吃着，不觉书已经翻到了最后几页，其间的几许批注让小白了解到：原来诗仙子的夫君白玄真后来从兵部入仕，官至琴音都尉，不久两国开战，玄真在后来一场绝杀中战死。

夫妇只余一子，乳名清音，偏偏在乱离时夭亡，玄真只余一老母，时已花甲之年，诗仙子那时回乡告别父母后就回琴音与老人相伴，直至前几年老人去世，诗仙子在琴音再无牵挂之人，遂整理行囊，带着夫君白郎旧时遗物书稿归于松阳，至此孑然一身，孤老松阳。

小白和柳絮边看边叹，无不为雪婆婆可惜，翻至最后一页，是一首七绝独占，诗云：

《半死桐》

（松阳镇边一古桐，余离乡时枝叶繁茂。

乱离多年归乡，秋夜月明徘徊树下，

梧桐已经半枯，思半生零落，

作此诗以慰孤怀。雪灵作于凌霄六年秋夜）

梧桐半老叶半黄，夜来相思月如霜。

梦中生死离别久，天涯何处觅白郎？

小白看“白郎”二字上些许模糊，知是泪印沾染，遂对柳絮道：“回思一卷《白雪集》，诉尽离别沧桑事。收起来吧，年后把这诗集交给舞儿，让她还给雪婆婆吧，毕竟是她一生珍藏的记忆啊。”

柳絮道：“你放心，我打算除夕前抄一部下来，年后等我见了舞儿就还给她。”

二人说着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小白看是爹娘归来了，看看天色已晚，就对柳絮儿说：“你歇一会吧，我去帮爹娘下厨做饭，天色不早了。”

当夜色慢慢笼罩了幽幽小院，饭菜都已做好，一家四人围坐，蜡烛燃起，红泥小火炉在屋角散出些许微温。

小白吃了几口熏肉，直说道：“爹，这肉味道真不错，是你今天去镇上买的吧，真好吃。镇上有啥新闻吗？”

易天喝了一口绿酒，缓缓道：“新闻倒是没啥奇事，只不过入秋以后，镇上又开始募兵了，自新佑一战后，白暮已经十余年无战事，今年又复募兵，不知是边城有变还是京中决定，等过些日除夕时，镇中在京之人会回乡团圆，其中亦有兵部之人，那时即可知晓京中之事。现在还不好揣度。”

小白问道：“咱们清霜城不是有龙影剑阁等学院会培养兵部将领吗，这募兵是从哪募啊？我以前怎么没听过此事。”

易天道：“白暮国军队只有五种，称为五军。第一类是皇家直属的剑风卫队，最为强悍；第二类是正统军，即是各城类似龙影这样的学员培养的兵将；第三类是戍边卫队，常年在边境巡视。”

“第四类就是各城主藩王的私人军队，作战能力不好说;第五类就是征募军，是需要时从各地军户籍里征募的，其战斗力最差。因为这些兵士多年不战已经荒怠，和平年代半农半兵，多半失去了血性。而我所说的募兵就指募此类的兵士。”

兰梦听儿子又在胡思乱想，道：“小孩子瞎想什么，咱家又不是军户，你也不用费这闲心，好好练练剑，读读书，等从月风毕业后，好好准备京试，争取也谋个正规官职，也不枉爹娘教导你这么多年。”

小白听母亲如此说，也不再乱问什么，饭后回到自己屋中躺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小屋，照在墙角挂的古剑上，寒夜里小白渐渐睡去，梦里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在白石溪边，和伙伴们无忧无虑的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