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下，摇曳着不安的气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曾经多少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面孔。如今依旧在灯火下，开始了那让人已经厌倦的训斥。

妇人身边坐着一个沧桑的男人。一身华丽的绸缎，刺绣着华美的图案，然而这种图案，却早已经在男子的脑海中刻下了印象。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妇人气愤至极，就像是在急于寻找一个自己想要努力寻找的答案。

“我……”景辕低着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对于眼前的女人，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反抗于她。

“景家大少爷，竟然和一个婢女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旁边的男人终于开口，但是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一种附和。气氛变得越加的尴尬和冰冷。景辕站在大厅里，显得极为的形单影只。

也许就算是血脉交融，也永远不会从眼前的两人身上获得所谓亲情的温暖。他从来都只是他们获得利益的一种手段而已。

妇人的眼中，那丝冰冷好像从未减少，她转过身，好像放弃了什么，长叹一口气。灯火下的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两鬓的银丝。还有被岁月割过的痕迹。

“我们已经给你订好了婚事。下月初二，你就迎娶肖家小姐。”男人的声音，闯过空气，极为的平凡，平凡到无需带任何的表情。但是却足以让某人的心在瞬间崩裂。

景辕的眼神冰冷，像是坠入深空的亡者，带着司空见惯的绝望。

他冷静的说道，声音却很小声：“肖家小姐……是肖巧吗?”语气冰冷到好像能够冻结一切。对于这件事情来说，自己只是一个被告知的人而已，无须发表任何的意见。

“对，就是那个肖家庄庄主的女儿。”妇女说着，她走向景辕。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景辕的脸。

“儿子，你娶了肖庄主的女儿，以后我们两家联手，这夜城，不就是我们的了吗？以后我们死了，这些都是你的。”女人语重心长的说着，眼中微微闪烁着的慈爱，是眼前的少年多少年期盼不来的。但是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的接触，竟然是用来将自己作为交易之物。

景辕看着眼前比自己稍微矮一些的女人，嘴角莫名的一丝笑意。眼角却早已有了些红润。他并不是奢求能够像别人家的小孩那样得到父母的爱。而是对眼前的一切虚伪，都投以嘲笑的面容。

因为身份显赫，早就让他学会了怎样去应对一切的虚伪。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让人心慌。

少年转身默然的离开，大概是破解这样的死局，最好的办法。夜黑风高，月只是轻轻的探出头，光辉冰冷，就像是能够感受到景辕的心思一样。男子走出了门，走出了这个让无数人羡艳的庞然府邸。不知不觉就走到那片竹林的面前，黑夜中的兹竹，摇曳着婆娑。这里，是她经常会来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轻松，景辕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冰凉的地上。只有这样，才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只有在黑夜中，才能够有这样难得的心安。本打算就这样独自承受这个世界对自己所有的欺凌。

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股淡淡的梅花的香味传来，他头都没有回。只感觉一阵温暖，从背后传来。茯苓将怀中捂了很久了披风披在男子的身上。她知道，他每次不开心都会来这里。他也知道，他来这里自然会见到她。

“少爷，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小心翼翼的问着。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夜色中，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不知道是何物，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算是不看他的脸，都能够嗅到他的心情。

这种陪伴，就像是一种从来都没有的暖流，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在景辕冰冷到无力的内心慢慢融化。

“他们要我娶妻了。”景辕看不清楚表情的轮廓上，绣着一丝悲哀。对方却没有回答，突然沉默了很久。

“怎么了？”景辕的心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他突然特别想要伸手去触碰，触碰那个自己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夙愿。刚刚伸出手，却感受到了在这个冰雪的世界中的一滴温暖的液体，悄悄从自己的关节处滑落。他停住了，手僵在半空中，他很想要去拥抱眼前的女子。却只能将手默默的收了回来。

“少爷……”茯苓的声音沙哑。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嗯？”温暖而浑厚的声音，好像永远是她的边疆，抵抗着她所有的脆弱和悲伤。

“你会……娶她吗？”沙哑的声音越加的细微，带着莫名的自卑，却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气氛变得极为的轻柔，就像是轻微的触碰，就会破碎一样。

良久，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传出：“我不知道……”夹杂着无助和绝望。

夜风静静的扫过两人的心上，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样的年华中，有所滞留，又有所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