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缘起
郾城 膳记
膳记在大夏朝的国都郾城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主要经营点心酥饼之类的小吃食,膳记做出来的点心多偏轻巧精致,口味也多变,很受郾城女人们的欢迎。
膳记的生意红火,今天也不例外。小厮精明又不失恭谦地应付每一个客人。
“清湖姑娘,您拿好,您要的的糖心子。”小厮双手将包装好的点心递给面前站着的人。
一身做工简单,用料却极为大方,接过东西的手却看出了薄茧。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出来替主子买点心的婢女呢。
小厮极有眼色地微微欠身恭敬地把人送出了店门,很没有意外地得到赏钱。
清湖上了停在膳记不远处的马车。马车停了一会二,车夫打马掉头驶向街的另一边。
“公主殿下,您要的糖心子,清湖买回来了。”清湖把买来的东西搁在小桌上,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被称作公主的女孩还没应话,身边另一个婢女就开口了,“公主殿下尝尝青妍刚泡好的莲心茶。”
青妍说完还用眼神扫过了下清湖,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而稳稳地坐在那不动也不言的公主,对此视而不见。
她的哥哥淮王夏衍曾说过,身处人人羡艳的位置就要身处高位的样子,她不用偏帮任何一方,相反还可以彼此牵制。她只需要在双方不平衡的时候拉下就好。
没错,现在坐在马车里,听着身边的婢女互相拌嘴的公主就是夏宁澜。
她每个月都会去淮王府几次,从哥哥夏衍搬出宫之后。哥哥喜欢吃膳记的糖心子,所以每次去看望哥哥都会给他带些去。
女孩子口味喜好偏甜,对于糖心子这种尝到内里才知道真滋味的小吃食是敬而远之。
糖心子虽然占了一个糖字,但用蜜饯做成的糖外衣里头可是放了特制的莲子,而且要是一口咬破蜜饯,苦味瞬间盖过甜味,苦的眉头皱在一起了。
宁澜还记得第一次吃糖心子,因为看着,糖心子小巧又好看,又是夏衍递给她的,第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咬破。
然后……就没有然后。
宁澜瞬间回味起了苦莲子的味道,胃里一阵不舒服,赶忙端起茶小咽了一口。
她和其他人一样,对于他这种喜好感到好奇又不解。而自家哥哥夏衍的回答更是让她匪夷所思。
什么叫做有了苦味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他不正是还活着么,还需要有苦味才能这样觉着。
有时候宁澜真的觉得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夏衍。
“成了,快到淮王府了,你们还没有吵够么。”女孩突然板起脸来,严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不管是否真的有效果,反正清湖和青妍吵了一路总算是停下来了。
清湖和青妍的关系不是越吵亲而是越吵越互相讨厌。
无他,清湖是母后派来的,自觉自己是站在皇后这边的,对于从太后那边派来的青妍很是抵触。
这几年母后和太后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她在宫中还好,毕竟有夏衍在,过的相对较轻松。
可是同胞的哥哥夏宁璋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夏宁璋在他十岁的时候被封太子,而皇后代表的徐家真正意义上的成为权贵一族,多少旁系跟着享福。
夏宁璋作为桓帝嫡子又流着徐家的血脉,在哪边都是赢家。
可偏偏这个时候,大夏朝两个最尊贵的女人,徐家的这对姑侄,意外地闹崩了。
作为母后的亲儿子,太后手上捧着的宝,夏宁璋很是头疼。
这是徐家最不想也是最意外看到的局面。
可是,对于桓帝来说,这个是最好不过局面。而原本倒向徐家的太子也因为近几年两个女人争夺地太厉害了而渐渐倾向桓帝。
与其他原因,太子也需要人帮忙在这场女人之间的博弈中,而能帮上忙的就是一直静观不语的桓帝。
宁澜伸手挑起车帘一角,不刺眼的阳光刚好落在她的手上,不一会儿,被阳光落下的地方,温暖成一片。
夏衍曾跟她说过,不管母后和太后闹的怎样厉害,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护得她周全。
她当时还嫌弃他,说他病弱的身子,说不定到老了还需要她搀扶着呢。
夏衍只摇头笑笑,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无奈和佯怒。
她也不怕,还特别有理的继续说自己的理由,哥哥还要宁澜天天哄着喝药,可不是要宁澜到老都陪着哥哥你。
夏衍只好认输。
她八岁之后身体就变得很好,反倒是夏衍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握着他的手,像是握着一块冰一样,冰凉冰凉的。
小孩子阳火旺,她老是捂着夏衍的手,可是等到她及笄之后夏衍就不让她再替他捂手。
这一及笄,好像很多事都变了。
夏宁澜是被夏衍带大的,所以做事和想法和夏衍很像,她不是那种死等人找来再还回去的人。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我都站到你面前了都没有察觉。”夏衍伸手在宁澜眼前晃了晃,把一脸茫然的女孩拉回现实。
宁澜只恍惚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笑容里毫无阴霾。
“在想着要把糖心子藏在哪里才好,让哥哥你只想着不可吃到。”宁澜亲昵地挽着夏衍的手臂,把人往府里带。
因为夏衍宠着这个不是亲妹妹的妹妹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淮王府上下把宁澜也当做主子。
所以宁澜吩咐淮王府的下人不准私自给他们家王爷带糖心子,只能让她带过来,这个事情也是一口答应。
夏衍点了点宁澜的额头,扬起的嘴角多了些真诚。
宁澜今天穿着一身浅绿长裙,让人看着舒爽。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当年瘦弱的小孩突然变得漂亮起来。
夏衍看着悄然长大的小姑娘。他老早就猜到今天宁澜回来他这。
可是宁澜性子坚毅又不善吐露心事,虽然宫中早就有人把她的事告诉他,但他还是想听宁澜自己亲口说。
“这及笄之后心事也多了起来,这才坐下没多久就又跑神了。”夏衍打趣道。
“哥哥……”小姑娘撒娇的意味很明显,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事这也很明显。
“最近宫里怎么样了?”夏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小姑娘低着头,就是不说。
“你不说我能猜到,”夏衍伸手抚了下宁澜的头发。
“我是你哥哥,要真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解决。”
宁澜还是抿着嘴就是不肯回答。
果然,长大了,什么事藏在心里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夏衍把这话说给自家系统听。
系统听了之后只回复他一串电流流过的声音。
夏衍:……
夏衍:【摊手】我家系统真不可爱。
兄妹俩坐的前堂一下子就静下来,在桌上的热茶飘渺着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宁澜就盯着白烟袅袅升起又消散。
她心里很清楚,哥哥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知道自己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麻烦哥哥。
“是和亲的事情么。”夏衍见女孩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只好自己挑破。
宁澜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委屈和难过显而易见,这副依赖的模样和在马车上装威严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在宫里听着别人说她要被送到别国去嫁给一个老头子,而她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是害怕和担心一直都压在心底。
父皇也把她叫到御书房,当着母后的面问她和亲的意向。
母后被父皇拦着不能说话,而她仅凭着残留的一点冷静告诉父皇说自己不愿意。
父皇皱着眉,没说话。
她知道,这是对她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她没法决定自己的去留。
夏衍伸手把人揽到怀里,顺着宁澜的发,无声的安慰着。
宁澜靠着夏衍的胸膛,清苦味盈满鼻息间,意外地让她很安心。
宁澜担心又害怕的事情正是和亲这件事。
大夏朝每年都会有番国来朝贡,而今年前来朝贡的番国的其中一个提出了和亲的请求。
而刚刚好,这个番国曾和大夏朝打过仗,被降服了才正式向大夏朝称臣。
这个番国正好此时提出和亲的请求也正好是大夏朝需要的。
可问题是派谁去?
纵观后宫,到适嫁年龄身份又够的上的,就只有瑾贵妃的女儿比宁澜小一岁的夏栀。
瑾贵妃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交出去,只好把主意打在了宁澜的头上。
这算盘打的的确好。
宁澜被他护着,在宫里一直都过的平静。
可是,桓帝并不是很喜欢宁澜,并且夏宁澜对于桓帝来说是个没有用处的棋子。
不像皇后可以用来牵制太后,也不像太后能牵制住前朝,更不像他能让皇帝完美地扮演一个痛失真爱的男人。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宁澜从这场和亲里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