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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李蕾蕾坐在李盛明旁边,父女两人都没话可说。黎希坐在他们对面,表情很决然:“李董,我说过,我不会娶蕾蕾。”“你……”李盛明没想到他会在蕾蕾面前这么直接,怒气攻心,一巴掌就扇在黎希脸上,黎希被力道扇到一边,脸上浮现清晰的五个指印,红肿着,口腔右壁被牙齿割破,口腔里充斥着血液的腥锈味。李蕾蕾没想到父亲会动手,她扑上去看黎希的情况,即使被打,黎希还是一脸冷淡的样子。李蕾蕾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威逼利诱不仅没走意义,还十分可耻。李蕾蕾记得黎希以前是喜欢笑的,现在呢?为什么不笑了?真的会快乐么?不知为何,李蕾蕾觉得很累,从心理到身体的一种疲乏。她扯着李盛明的袖子,离开了黎希的房间。
在走廊上,李盛明用他看惯了商场数十年风起云坐的眼光去看蕾蕾,竟也看不出她究竟想要什么,他这个当爸爸的到底给她什么才算是合适的。“蕾蕾……”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告诉爸爸,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你要是真喜欢,无论如何爸爸也可以把他绑在你身边……”李蕾蕾摇摇头,脸上虽然在微笑,但笑容却很苍凉:“爸,也许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用钱办到,但是爱情不可以。因为它……无价……”李盛明已经无奈了:“可你明明喜欢他……”李蕾蕾打断他的话:“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以后一个人唱独角戏,很累……”李盛明叹了口气,也不想在这种事浪费精力。“那……爸爸……要不放他走吧!”李蕾蕾侧头询问,眼里的不舍清晰可见李盛明将女儿的这幅模样印在他脑海里。李蕾蕾身来就没有母亲,她是早产儿,母亲生她时难产,还没把她生下来就死在了手术台上,李蕾蕾是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孩子,因为早产,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过得比一般健康的小孩辛苦的多,李盛明曾答应失去的妻子这辈子不会让他的女儿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这会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又是自己亲自培养的,亲眼见他一天比一天更完美的黎希,李盛明本来已经觉得这样下去完整了,生活美满、有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儿、一个有能力接管公司的女婿,可惜没想到,竟额外多生了那么多栉节,其实他原本想过从那个叫秘格的小丫头那里下手,拿她要挟黎希,他肯定会同意,但是,那样黎希肯真心对蕾蕾么,那样不就害了蕾蕾么?
李盛明捋捋李蕾蕾的头发,眼里满是疼惜与内疚:“对不起啊蕾蕾,爸爸没能给你想要的……”李蕾蕾躲进父亲的怀抱中,李盛明拍拍她的头:“你放心,我不会便宜黎希那小子的……”“爸……”李蕾蕾欲言又止,李盛明的口气听起来是那么的不甘心:“当初我那么栽培他,用尽心思为他打造恒宇,找客户,拉关系,一心一意把她当做我的接班人对待,他呢!就用恒宇的钱养女人是么?”李盛明眼中厉光一闪:“那我就让他把我给他的都给我还回来……”
秘格不知道黎希过得这么煎熬,同样的黎希也不知道秘格的痛苦,在黎希反复思亮应该如何才能应对这些事的时候,秘格正站在一个高档公寓楼下。沈煜凌抓住她冰凉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秘格觉得很讽刺,原来她可以过得这么好,住这么好的房子,衣食无忧了吧!在自己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时候,她真的有良心睡得好每一晚的觉么?想想就觉得可笑。
坐电梯来到六楼,当他们到达209号门前的时候,秘格却没有勇气去敲那扇门,她没法想象当自己见到那个女人时自己的心情。“很紧张么?”沈煜凌眨着他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我也很紧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呢!不过我都不怕。反正你要和我一起面对。”秘格看着他强撑起的笑容,居然很心疼他。秘格反握紧沈煜凌的手。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抬手按敲了门铃。是一位中年男人开的门,在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礼貌的问了句:“请问你们找谁?”沈煜凌先是一怔,而后一丝讥笑滑过嘴角:“沈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沈慕锐眼角一挑,又仔细看了看沈煜凌的脸,顿时神色大变呆在原地,段轲听到动静拿着杯水走出来:“慕锐……谁在外面,怎么了?…”沈慕锐苍白着一张脸回头,脸色很难看,段轲皱皱眉头,再抬眼看向门外那个有几分像她的女孩时,手一僵,杯子掉到地上,四分五裂。“你……你们……”段轲结巴半天,也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沈煜凌定定神,话是对着沈慕锐说的,可却没有看着他,沈煜凌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那个人的脸了,脸上写满了惊讶、恐惧、内疚,唯独就是没有喜悦,没有再见到他亲生儿子的喜悦。呵呵,一个儿子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悲哀了吧!“沈先生不打算让我们进去了么?”沈慕锐又是一怔,续而反应过来。“进……进来吧!”沈煜凌从鼻间发出一声哼声,牵着秘格光明正大的走进去,秘格跟在后面,始终没有声音。“秘格……?”沈煜凌带着询问的语气叫唤了身边的人,秘格闻声抬头,目光却略带涣散,沈煜凌见她这样,叹了口气。段轲听到“秘格”两个字也是浑身发颤,这天终是来了么?段轲嘴角泛过一丝苦笑。“秘格……”段轲轻声喊:“跟我进屋吧!”秘格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不明白为什么段轲可以这么平静的叫她的名字。“小格……”
沈煜凌有点担心,秘格摆手示意他无妨,接着跟段轲进去了房间,门关上的瞬间,客厅只剩下他跟沈慕锐两个人,沈慕锐拘谨的站在原地,“坐……坐吧!”沈慕锐还是有些紧张:“你坐,我把地下收拾一下。”沈煜凌也没吱声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沈慕锐拿扫帚把破碎的玻璃碴扫干净了,又拿来抹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干,沈煜凌冷眼旁观,以前在家里都是妈妈伺候他,他不可一世的使唤,什么时候见他做过家务。沈煜凌转过头不再看,却从心里涌出一阵阵酸涩,不一会,沈慕锐收拾干净坐在他对面,神情也勉强恢复了些,沈煜凌端详了一下,除了要老一些,其他什么都与当年相同,但眼前这个人还是当年那个人么?但沈煜凌不想再去想了,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以前对父亲那种又敬又怕的情绪。现在这个人,不过就是一个接近迟暮的老人而已。沈慕锐尴尬的看了沈煜凌很多,才挤出来一句:“你妈……还好么?”沈煜凌原来平静下来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本想着如今就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算了,倒是……他居然提起母亲,他……究竟有什么资格提。沈煜凌言语间的讽刺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死了,早就死了……”沈慕锐睁大眼睛,面色充满了愧疚:“是……是我害了你们……”沈煜凌冷眼旁观,心中再无一点触动,就像在看一切俗烂的戏,看过千万次就似嚼蜡一般难以忍受。沈煜凌窝了个舒服的位置,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耐心的等待着秘格,沈慕锐也一声不吭,双手抓着膝盖,头一直垂着,不过一会,秘格从房间走出来,神色自然,却总有说不出的奇怪。沈煜凌没能够明白她的心情,他上前揽住秘格的肩膀。沈慕锐动动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沈煜凌已经护着秘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内心中有种强烈的挫败感。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屋里太安静了。他心下一慌,冲进屋子,妻子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紧闭双眼,嘴唇显出乌青色,沈慕锐当急抱起妻子赶往最近的医院。这时,秘格和沈煜凌在回去的路上。
沈煜凌偷偷瞄几眼秘格,她正抿紧了唇,眼里迷茫虚无。沈煜凌可以感觉得到,她现在的心情。可是,为什么带着迷茫?他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秘格,你妈………她说了什么?”秘格半天没有反应,沈煜凌把车停在路边,伸出手在秘格眼前挥了挥,秘格惊醒,看向沈煜凌:“怎么了?”沈煜凌很有耐心的重复一次他刚才的问题:“秘格,你妈妈她,到底说了什么?你怎么……”秘格眼眶中那种模糊不清的光芒越来越重,很久后沈煜凌才发觉那可能是眼泪。“沈煜凌你知道么?我不姓秘,我姓李。”“什么?”沈煜凌不太懂秘格的意思,秘格停顿很久才说:“她说,她当年只是个代孕母亲,有个豪门家的儿子一直无后,就找到代孕的人。可是,后来一检查出来是个女儿,给了一笔钱就赶走了她。秘青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尽管他很疼我……”沈煜凌知道秘格口中的“她”是谁,秘格不愿意叫“她”妈妈,沈煜凌很能够体谅。现在秘格的样子,让他不忍对视,秘格的声音呢喃着,带着苦腔:“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她从来不疼我了,原来我不是因为爱而出生的。”沈煜凌久不能言,他不清楚说什么还能让秘格不悲伤。
手机铃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秘格接通电话,那次兽兽用很正式的口气对着秘格说:“秘格姐,来名典,我和斯昂有事跟你说……”秘格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沈煜凌问她有什么事,秘格靠在座位里闭上眼睛:“是兽兽和斯昂,说有事要跟我说,你也一起去吧!去名典。”
名典是间咖啡屋,环境很好,平时人也不多。秘格和沈煜凌到的时候,兽兽和斯昂已经选好了位置,最里面的一个位置。秘格坐下,兽兽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斯昂开的口。
“秘格,黎希在花旗已经呆了很久了,期间也没跟我联系,我有点不放心,想去看看。”秘格浅浅笑了一下:“其实如果只是说这个,你大可以打个电话告诉我,何必还特意远了个说话的好位置。”秘格环顾四周,脸上似笑非笑,斯昂心知也瞒不住了,与其让秘格一直惶恐着猜测,倒不如说清楚了让她自己选。
“秘格,你听好,这个故事,我只说一次。”斯昂顿了顿,看看秘格不怒不笑的脸色,方才继续说下去。“当年,赵妈去世了,孤儿院又被拆迁,我们只能自求生路,最开始什么都干过,后来攒了笔钱,打算打十人合伙开公司。后来,是在花旗的华侨帮的我们,他对黎希很赏识,也一直在帮我们,是因为有他,我们才能借以恒宇生存下来,并且越过越好,后来我们才知道,很多客户都是因为总裁的原因才跟恒宇合作的,黎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不想欠总裁什么,那个总裁叫李盛明,他只有一个女儿,叫李蕾蕾。而李蕾蕾一直对黎希存有好感。这样说,你可以明白么?”秘格苍白着一张脸干笑着点头。懂,她为什么不懂,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去报恩么,不就是为了保住公司么,这有什么不好懂的,多简单的事。秘格费力的站起来,拉着沈煜凌的袖子小声的念叨说:“我们走吧!”沈煜凌心疼的拢住她:“好,我们走……”兽兽站起来想拉住秘格被斯昂扯着又坐了下来,“让她走吧……″斯昂的语调也轻得不像样的一脸倦容∶“好好考虑一下也好。”兽兽鼻子一酸,背着斯昂哭了,斯昂转过她按像自己怀里,手也轻拍着兽兽的背∶“没关系了,事情总会解决的。”
已经半夜了,秘格蜷在床上靠墙的觉落里,一动不动。她在黑暗中安静的呼吸着,黑暗使她安心,黑夜向来是平静且简单的,所有人都在安睡,就没有那么多繁杂的事绕成以团难以解决了。秘格环住双腿,用心听可以听到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木钟走时:
的声音“嗒嘀嗒嘀嗒……”窗外的风声一直不断。秘格觉得有点冷,但她一直都没有拿触手可及的被子,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过去。空间安静的好像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忽然床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随之是她熟悉的铃声,秘格缓缓的拿起,麻木的按下左边的绿键,声音陌生的不像是自己的∶“喂……”电话那头的人秘格没想到过。“秘格么,我是赫文……”一瞬间像是触动记忆的阀门,很多片段闪过,秘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觉得她现在就像是风化成烛的人,“赫文么?”秘格轻轻念叨∶“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呢?”赫文并没有介意这稍显冷淡的语气他这么晚打过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秘格,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段轲’的人?”秘格眼皮一跳,神色立刻改变∶“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赫文停顿了一下∶“你认识就应该没错了∶“她…是你母亲对吧!”秘格跳下床语言中以带有危险的味道了∶“你应该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赫文叹了口气∶“干嘛这么怀疑我,我又不会做对不起你的
事情。”简单的一句话勾勒出秘格的回忆,也对,如果没有赫文,她秘格也不可能丰衣足食的过到现在,其实自己也欠了他很多东西吧!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还人情了,秘格的口气也回归了正常与其说是正常,道不如说有一种任何事都放弃做的坦然∶“你说吧。”赫文清清嗓子∶“今天下午我陪百琪去做孕检了,我就到吸烟处抽了根烟,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男人对医生说着些什么然后我从他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我有点好奇就过去问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来求我,说如果我认识你,就通知你去医院看看段轲,要不然也许就看不到了……”秘格的心跳似乎漏了要一拍∶“什么叫,再也看不到了……”赫文摇摇头,意识到在电话里秘格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说∶“我也不清楚,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总不会有错的……”秘格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那么平静,那么冷静,就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一样∶“哪家医院?”赫文报出了那个医院的名字,秘格说了句谢∶“谢谢,麻烦你了……”挂掉电话后,赫文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卧室里周百琪还在安睡着,肚子里已有了他们的孩子,赫文觉得这样已经算是美满了吧!可现在想想,秘格就是一根刺,刺在他的心脏中挥之不去,他一直都琢磨不透秘格,有时候即使坐在她身边也可以从她发呆失神的眼睛
中看到疏离二字。他总觉得秘格就像一具麻木的躯壳活在世上,没有灵魂,也没有真心的笑容。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活了那么久,大概……是不甘吧!不甘心被丢下,不甘心做不被重视的那一个,其实当赫文想清秘格了,就想清他自己了。自己……真的是喜欢秘格么?还是因为得不到所以觉得诱人呢?赫文自嘲的笑笑,哪怕秘格那么多年都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但也没有哪一刻是真心属于他。那么,就这样吧!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赫文回到房间,拂了一下周百琪安静的睡容,然后在她身边沉沉的,闭上了眼。